《逍遥和离妇》作者:简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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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逍遥和离妇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简薰
【出版日期】2021年08月12日
【内容简介】
旁人是和气生财,本姑娘却是「和离生财」,
没有夫君又如何!
竹马郡王表示:要不,考虑考虑我吧……
没哪个和离妇像她袁朝阳这般逍遥,
旁人不是被迫上山做姑子就是迅速再嫁,
她则深受娘家人疼爱,能顺从己心做生意,
没几年就赚得金山银山,贩卖的轻纱还被贵妃看上,
可她的郡王竹马却成为她奔向富贵前程的拦路虎,
那个儿时曾说过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人,
如今负责监督商品却处处挑剔,对她说话阴阳怪气,
遥想过去他们超要好,可惜情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只是他那刀子嘴豆腐心一如当年,她有难仍拔刀相助,
带她出京救外出行商摔断腿的弟弟,连太医都附上,
她受困泥淖挨冻濒死,他亲身犯险下坑挖泥救她,
这桩桩件件透出的意思,她实在不敢猜……
【链 接】https://www.txt520.net/thread-129403-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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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奇葩姑姑想结亲
城南,袁家九号布庄。
女掌柜袁朝阳看着账本,狐疑道:「这棉花怎么比去年少了些?」
年轻管事李修恭恭敬敬回答,「回大小姐,是少了些,不过南方今年多雨,棉花泡烂,少的这些也还在情理之中。」
李修一面回答,一面也惊讶,虽然跟着大小姐已经好几年了,有时候还是会吃惊,今年的棉花一共一千零五十车,比去年少了三十车—— 大小姐过目不忘,去年看过一次的账本,今年都还记得,难怪袁老爷常常感叹,大小姐要是男儿身,袁家可就不得了了。
「大小姐,林家命人透露消息,说想跟我们买棉花。」
袁朝阳抬起头,「哪个林家?林御史,还是林内给事?」
「是林美人的娘家。」
袁朝阳一阵好笑,「找个理由回绝。」
李修跟着袁朝阳好几年,知道大小姐做事情有她的考虑,也没多问,「是,小人知道了。」
袁家入京百年,做布庄生意也超过百年,在南方的田产众多,所产的棉,麻,丝绸,自己是卖不完的,因此会低价卖出一半左右的布匹给相熟的官吏,那些官吏转手卖入公家,等于白赚一笔,因此遇到袁家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事好商量。
袁家在十年前还是官宦人家,当时袁老太爷是正四品太常少卿,因为家世好,袁朝阳被选为皇孙公主们的伴读,直到八年前袁老太爷身体不好致仕,袁家几个第二代读书又不行,无人当官,袁家就从四品门户变成一般商家。
后来袁老太爷过世,袁老夫人杜太君索性把几个庶子都分了出去,现在袁家就一房,袁老爷跟袁太太当家,上面有杜太君,然后三个姨娘,八个孩子,三个孙子。
袁朝阳今年二十五,已经婚嫁过一次,成亲三年后因为无子双方协议和离,袁家是又丢脸,又气愤,又心疼,所幸城南风气开放,女掌柜也时有所见,加上已经不是官户,限制没那样多,袁老爷遂准这个女儿出门做生意。
袁朝阳发挥了从小读书第一名的本事,不到一年就让所管辖的布庄收入翻倍,袁太太疼这女儿,从来不要她把钱银上缴,布庄赚的都存在袁朝阳的小金库,所以现在她可是个小富婆,就连弟弟袁大丰的几个孩子,都知道大姑姑比爹有钱。
袁朝阳阖上棉花账本,「这几日好天气,染坊可有加紧赶工?」
今年春雨连绵,下了一个月,染坊也休了一个月,布匹丝绸的库存已经有点见底,难得这几日大太阳,风又强劲,是染布的好日子。
李修回答,「已经加紧了,除了吃饭睡觉,都在下缸,也紧急雇了三十个临时工人,小人前两日亲自去看过,风大,布匹干得跟夏天一样快。」
「那好,月银嘛,给他们加个三成。」
「是。」
城南作布匹的工人都知道,袁家大小姐的工钱最好,刚开始李修也觉得不妥,想着这样不是多支出吗?后来证明,大小姐才是对的,因为工钱好,所以人人卖力,染布的速度可比老爷掌舵时代要快多了。
支出是多了,但赚得更多。
扣,扣,格扇传来敲门声。
「大小姐。」布庄管事周娘子的声音,「有位老夫人过来,说自己是四门助教沈大人的母亲。」
四门助教,从八品下,品级不大,不过袁家现在只是商户,哪个官户都得罪不起,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都是由掌柜亲自接待的,每一间铺子都一样,哪怕是个流外九等的官夫人,也自视甚高。
袁朝阳站起身,理理衣服,对李修道:「你回家跟家人聚聚,三天后帮我跑一趟北夷国,拜访一下当地的布商行长,北夷天冷,问他对我们南方产的大棉花有没有兴趣。」
「是。」
袁家几年前才分过一次家,所以现在主人不多,也因为不是官户,吃饭饮食没以前那样奢侈,早午晚都是到花厅吃的,开一张大桌给大人,一张小桌给孩子也就够了,至于袁老爷的都姨娘,文姨娘,李姨娘,自然没有上桌的资格。
袁朝阳回到家,刚好是晚饭时间,仆妇已经把花厅张罗起来。
袁朝阳一进花厅,就听到姑姑袁佩娘的声音。
袁佩娘的夫家姓许,她是嫡女,出嫁时当然门户相当,可是丈夫却因为替朋友作保,欠下千两银子,许家不想担这干系,直接把他们这支分了出来,袁佩娘丰厚的嫁妆赔了上千两后手边无银,每隔三五个月就会回家跟母亲杜太君拿个几十两,不然日子真过不下去。
袁朝阳对这姑姑倒是没什么反感,只觉得她有点傻,当初怎么不带着嫁妆回娘家另嫁,可比被个没用的丈夫拖着一辈子要好。
袁朝阳打招呼,「姑姑。」
「啊哟,朝阳回来了。」袁佩娘满脸堆笑,「我听娘说,妳掌管的两间布庄是我们袁家生意最好的两间,一个月净利超过二百两。」
说起生意,袁朝阳就高兴了,「那些是卖布娘子努力,可不是朝阳一个人的功劳,李大总管的儿子也帮了不少忙。」
袁佩娘露出羡慕的神情,「姑姑要是有妳一半的本事就好了。」她的嫁妆本不少,但是替丈夫还了担保的钱,加上分家后事事要靠自己,今日卖镯子,明日卖铺子,当初五十担嫁妆所剩无几。
袁朝阳听得姑姑要开始自怨自艾,深知姑姑哭起来那真堪比戏精,她不想姑姑把花厅气氛弄僵,连忙转移话题,「姑姑有四个儿子,可比朝阳强多了。」
袁佩娘一直以自己生了四个儿子为傲,听到侄女这样说,忍不住高兴起来,连柴米油盐问题都瞬间忘记。
袁老爷这时候进来,看到嫡妹,内心也明白,只是点点头打了招呼。
相对于袁老爷的平和,袁太太脸色自然没这样好看,已经出嫁的小姑每几个月就要回来拿银子,任谁脸色都不会好看。
袁太太生有袁朝阳,袁大丰,袁大富。
嫡长子袁大丰早早娶妻柳氏,生有昌哥儿,可姐儿,仁哥儿三个小娃娃,柳氏貌美,性子又温柔似水,把袁大丰吃得死死的,都成亲七八年了,别说姨娘,袁大丰连通房都没要。
袁太太虽然想再多几个孙子,但见柳氏都生了两男一女,现在肚子又大了,遂也不说什么。
柳氏手上无权,可有丈夫的宠爱,三个孩子健壮活泼,公婆祖母都给她几分面子,亲戚邻里的年轻太太说起她只有羡慕的分。
都姨娘生的袁朝婉已经出嫁,夫家姓倪,跟嫡姊袁朝阳一样无子,但袁朝婉是庶女,自卑爱面子,死不肯和离。
都姨娘进门后温顺恭谨,见女儿如此,几次泪求袁太太去谈,袁太太也是同意接这个庶女回家的,但袁朝婉自己不愿意,抱了个丫头的庶子来养,但那丫头又怎么甘心?前两年终于找到机会跟亲儿子相认,从此那个「儿子」就跟嫡母袁朝婉离心,一心奔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袁朝婉等于白辛苦一场。
文姨娘生的袁朝凤也已经出嫁,袁朝凤出嫁时,袁老太爷早已过世,袁家不过普通人家,所以嫁得也很一般,去年夫家因为京城生意不好做,举家南迁,袁朝凤特地回家一趟,此后山高水远,又是出嫁女子,怕是再不可能见亲人一面了。
文姨娘当时还跑来跟袁朝阳商量借五百两,想给袁朝凤当私房,女儿以后发生什么,自己永远不会知道,身边有点银子,身为母亲也比较放心。
袁朝阳直接给了,也不用文姨娘还,袁朝凤也是她的妹妹,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但仍是看着长大的,自己若没能力,那另当别论,但自己明明有钱,就怎么样也不忍心她受委屈。
文姨娘另外还有个儿子袁大有,今年十二岁,读书还不错,杜太君把希望都放在袁大有身上,希望他能考个功名,袁大有也挺沉得住气,年纪小却从不想着玩,天天读书,是袁家未来的希望。
李姨娘是后来才收的,是袁老爷去符老爷府上看中的清倌歌伎,符老爷一看朋友喜欢,送!
当晚那歌伎就收拾东西跟着袁老爷回府了,歌伎变姨娘,志得意满,枕头风都不知道吹了多少,最喜欢给袁太太下绊子,还吵着要当平妻。
李姨娘膝下有袁大心,袁朝宜,一子一女本应当是个好字,奈何十岁的袁大心因为太过顽劣,被袁老爷送到玉佛山寄读,已经去三年多了,袁老爷也没有接回来的意思。
李姨娘那个哭啊,几次求都没用,后来终于想通了,去求袁太太,但为时已晚,袁太太吃过李姨娘几次亏,当然不会因为李姨娘几滴眼泪就帮她。
以京城人家来说,袁家人口算是很简单了,主要是心态上也都不错,从四品官户变成一般商户,如果适应不来还要摆谱,那就是苦了自己,杜太君是生意人家的女儿,凡事看钱,倒是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仆妇很快摆好两桌,都是十菜两汤。
吃完后,仆妇撤下席面,端上去油解腻的滇红茶。
袁佩娘啜了几口,看着袁朝阳,「朝阳,妳当日和离,嫁妆是不是都抬回来了?」
袁太太登时就不满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的朝阳不丢脸,也不是茶余饭后的话题,于是也不管杜太君跟袁老爷在,直接吐槽回去,「小姑,许家这个月的房租缴了吗?」
袁佩娘噎住,但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陪笑了,「我就是好心问问,我那夫家小姑之前因为挨打,也是和离了,程家说我小姑吃了几年饭,住了几年房子,使唤了几个丫头,所以只肯还一半嫁妆呢。」
柳氏抚着自己的大肚子,露出不敢相信的模样,但她一个年轻媳妇,也不敢随意论断长辈的家事,只是拉紧了袁大丰的袖子,袁大丰拍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慰。
袁朝阳见柳氏吃惊,也对袁佩娘有点不满,怀着孩子呢,大夫说要保持心情平和,少听那些吓人的后宅故事,于是道:「都拿回来了,一品门户,也不可能跟我计较吃了几年饭。」
「那就好。」袁佩娘又喝了一口滇红茶,「那朝阳现在手边的资产不是挺多的。」
袁朝阳出嫁时,袁家是四品门户,她嫁的可是堂堂一品,为了面子,袁家给了她超多嫁妆,布匹香料玉器画作,这些东西就五十担,压箱的是铺子地契十张,每个月就有一百两的租金进帐。
她和离后自然全拿了回来,袁太太又心疼这女儿,死求活求袁老爷,袁老爷便答应把九号布庄跟十四号布庄给她,所以她的钱银不少。
当然,袁家的人知道大小姐手上资产多,但没人敢这样讲,讲出来好像在觊觎什么一样。
袁朝阳无子,城南人人都知道,而她手上有钱,也人人都知道,可袁朝阳历经伺候一品门第的艰辛,也不想再去伺候谁了,简单来说,她将来就是跟着大弟弟袁大丰一家住,直到老,直到死。
什么能让人住得舒服又安心?银子。
那些银子是袁太太给女儿争取来安度晚年用的—— 袁朝阳小时候发痘子,大夫说她会无子可能就是当时烧太久,把身子弄坏了,袁太太一直自责没把孩子顾好,当时一起发痘子的袁大丰跟袁朝婉都不到十天就康复,偏偏袁朝阳烧了两个多月,差点没命,所以袁太太特别心疼她。
城南民风开放,又有袁太太这样溺爱女儿的当家主母,袁朝阳虽然是和离妇,但日子却过得十分爽快。
袁佩娘捧着茶盏对杜太君说:「娘,朝阳条件也不差,女儿看着该许一门亲事才对,这样到老才有个伴。」
杜太君白了她一眼,「都二十五岁了,又无子,上门说亲的都是一些鳏夫,过门就帮人带孩子,这种婚事我看不要也罢。」
袁佩娘喊冤,「娘啊,又不是每个人都这样。」
袁老爷倒是有点好奇,「妳有好人选吗?」
袁老爷是传统男人,觉得女孩子和离在家也不太对,女人嘛,还是要尽快找个人嫁出去才是道理。
「不瞒大哥,我这次上门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袁佩娘喜孜孜的,「有个不错的对象呢。」
袁朝阳心里警钟响起,连忙说:「姑姑别提,我不想。」
这袁佩娘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老想坑娘家人,几年前还想把袁朝凤说给许家一个亲戚,说什么年貌相当很老实,结果根本就是个啃老的,十九岁了,读书不成,又不去找个活计,整天在家梦想娶个有钱美貌的大小姐伺候他。
幸好杜太君留了个心思,派人去打听了人品,要是照袁佩娘说的成了亲,这样袁朝凤不被坑死。
袁朝阳对这件事情记得可清楚,现在眼见姑姑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连忙拒绝—— 她在袁家当大小姐很爽快,地位崇高,不想去伺候谁了。
袁佩娘听袁朝阳拒绝得这样迅速,也觉得有点没面子,「我好歹是姑姑,朝阳怎么好如此对我。」
袁太太不满,「我的女儿我都没说话,小姑已经嫁出去,手就别伸那么长。」
袁朝阳心里一暖,娘永远是她的依靠,她那个温顺听话的娘亲,只有遇到孩子的事情会变成斗鸡。
袁佩娘对袁朝阳还有几分客气,对袁太太这个大嫂可没有,转身就跟杜太君诉苦,「娘,您看看,您看看,大嫂就这样对我,我可是您唯一的女儿,她这样对我,就是不给您面子,就是不孝。」
袁大丰不满道:「姑姑不用挑拨,姑姑夫家姓许,我姊姊姓袁,的确轮不到姑姑作主。」
袁佩娘往地上一坐,眼泪就滚滚而下,「我是做了什么坏事啊,我一片好心啊,看着朝阳这样不行,想给她介绍个好对象,我这样都错了吗?我就知道,我被分出来后,因为没钱,人人都看不起我,只因为我没钱,连朝阳,连大丰都可以嘲笑我这个姑姑。」
杜太君心软了,自己怀胎十月养到十六岁的女儿,原本也嫁得好好的,没想到丈夫替人作保,现在要过着小门小户的生活,一个家只有两个粗使婆子,其他的家务都要自己动手,娶的三房媳妇也都是普通人家,孩子越生越多,开销越来越大,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她也不忍心,已经尽量帮忙了,但女婿跟几个外孙都不争气,又爱面子不肯去外头找活计,一家二十几口,天天在家你看我我看你,等吃早饭,吃完早饭等午饭,吃完午饭等晚饭,然后睡觉,日复一日。
杜太君亲手扶了袁佩娘起来,「好了,别哭。」
袁佩娘哭泣不止,「娘……」
杜太君看到袁佩娘哭泣,想起她小时候,心里一阵软,「什么样的人,跟娘说说,娘想听一听。」
袁佩娘马上止住哭泣,「就是宏发。」
这下子袁家都傻住了,宏发是谁?全名许宏发,是袁佩娘的长子,今年二十三,已经成婚有子。
虽然表兄妹成婚是喜上加喜,但介绍一个有妻有子的表弟,那是要袁朝阳给人做妾啊,袁朝阳从小山大王的性子,怎么肯点头做妾。
这下子连杜太君也惊了,「佩娘,别说胡涂话。」
「我没胡涂,我们全家都商量过了,这样老是回袁家拿银子不行,还是要找个人把家掌起来才是道理。」袁佩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就想着朝阳这么有本事,让她来把我们许家掌起来,宏发媳妇已经说了,愿给朝阳当平妻,以后姊妹相称,朝阳过门后,我就把钥匙账簿给她,我们许家就由她来担,以后宏发的长子敬重她为亲娘,也会孝顺她的,朝阳的嫁妆都在,手上还有两间布庄,这样承担我们许家恢复成大户,应该不是问题。」
听到这么自私的说法,袁家众人面面相觑。这样袁朝阳过门图什么?图许宏发长得丑,图许宏发生性懒惰?还是图许家一门都是吸血鬼?
袁朝阳首先发难,「姑姑别说了,我不同意。」
「这样妳就有香火了啊。」袁佩娘不解,「死后有人祭拜,这很重要的,妳若死在袁家,是不能入祖坟的。」
「我死了都死了,还管这么多。」袁朝阳连生气都懒了。
袁大丰怒道:「我姊姊是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人生,可不是为了把自己的钱银奉献给许家,当许家的账房。昌哥儿在哪?」
六岁的昌哥儿突然被点名,连忙出声,「爹。」
「以后大姑姑跟我们住,要是爹先死了,你也要好好照顾姑姑到老,到死,给她守孝,给她点灯,入祖坟,一样不能少,知不知道?」
昌哥儿乖巧的点头,「阿昌知道,奶奶说过,姑姑以后跟我还有仁哥儿住的。」
袁太太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柳氏连忙过去安抚婆婆坐下,给婆婆顺气,又命人倒了参茶服侍婆婆喝下—— 一个生了两男一女,现在还怀孕的媳妇,在婆婆面前是有几分面子的。
袁太太气得要命,把袁朝阳拉来自己身边护着,彷佛只有这样,袁朝阳才不会被小姑的馊主意害到。
「你们干么这样看我,我这主意两全其美啊。」袁佩娘振振有词,「朝阳不能这样一辈子,一定得再嫁,嫁入我们许家,公公婆婆就是姑姑姑丈,绝对不会虐待妳,宏发也是老实孩子,绝对会好好待妳的。宏发媳妇都同意了,妳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妳嫁去别家生不出孩子,可没平妻的地位,可不能有香火。」
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但杜太君也觉得很不象话。是,朝阳嫁过去掌家,解决了许家的财务问题,但对朝阳有什么好处?
朝阳是二十五了,是无子,但在城南的婚姻市场上,她还是有资格可以挑选的。
她从小入宫伴读,跟皇子公主那是一起玩到大的关系,跟兄弟姊妹一样,现在都还常常进永乐公主府,常富郡主府看戏。前两年,青和郡王妃想给郡王庆生,可她又不明白夫婿什么性子,还特地到袁家请教袁朝阳这个跟青和郡王一起长大的伴读姊姊。
袁家不是官户,但袁朝阳的人脉还在,公主皇子没因为袁家变成普通门户就假装不认识她,都不知道有多少新科进士想娶她为妻,好让她把家里掌起来,最好公主郡王点头帮忙打点,那就前程似锦了。
一样要扶持一个家,去扶持一个进士,将来可能可以争到诰命,这样不是更好吗?何必去扶持许家,一屋子好吃懒做,只想吸干她的血。
杜太君虽然心疼袁佩娘日子过得不好,但袁朝阳也是她的亲孙女,她万万不可能为了女儿坑了孙女。
杜太君出手阻止,「好了,佩娘,这件事情以后别再说,朝阳的事情她爹娘自有打算,我都不管了,妳也别管。」
「娘,您别这样。」袁佩娘说着说着又要哭,「帮帮我,我,我真的是很累了,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持这个家。」
翻成白话就是,我累了,我想找一个有钱的替死鬼,朝阳就是最好的人选。
袁朝阳真没想到姑姑这样恨她,想坑她到死,嫁入许家,那等于要扛起许家二十几口人的生活,她又不能有孩子,人生有什么盼头,就是替别人养孩子,养完孩子养孙子,死后的牌位?她才不希罕,要是老天有灵,先一道闪电劈焦袁佩娘。
袁老爷也有点不高兴,袁朝阳虽然是女孩,却是他第一个孩子,她从小嘴甜,哄得他这个亲爹很偏心。
佩娘要是介绍个好的,譬如官宦人家,书香之后,门户相当,品行也好的男人,他还可以考虑一下,宏发算什么人选,给他女儿跑腿都不配。
「妳若不想在许家过日子,那就和离回袁家,大丰大富也会赡养妳到老,有我在,妳不会吃亏。」
杜太君点头,「妳哥哥说的是,反正我们家已经有朝阳了,也不差多妳一个和离妇,既然在许家过得累,那就回家过日子,我们袁家虽然已经不是大门户,但也不差一个人吃饭。」
袁佩娘张大嘴巴,隔了一会才说:「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熬到当老太太了,这样回家,我先前二十几年就白辛苦了。」
袁朝阳讪笑,袁佩娘的意思就是,我好不容易可以折磨媳妇,折磨孙媳了,摆显地位,现在回家,那就便宜那些晚辈了。
在袁家当自在的老小姐,还是在许家当个颐指气使的老太太,袁佩娘选择后者。
袁太太道:「小姑别再说了,以后妳再提一句,那怕拚着娘说我不孝,我都拿扫把轰妳出去。我的朝阳很好,别打她的主意。」
人高马大的袁大丰往前一站,「我跟我娘站一边。」
袁大丰今年二十四,这几年帮手家里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一张方脸神似袁老爷,颇有几分威严在。
袁佩娘的脖子缩了缩,她不怕嫂子,但是对侄子还是怕的。
于是转头,朝向最后希望,杜太君。
杜太君也无奈,袁佩娘每次回家都拿二十两,这二十两如果是袁佩娘自己吃吃喝喝,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偏偏是拿去养许家一家子,许家就跟寄生在袁家上的虫子一样令人讨厌,吸袁家的血,吃袁家的肉,还嫌袁家赚这么多不肯多给一点,小器。
她的儿子,孙子,辛勤奔波,一个月没休息一天,南来北往的跑,可不是为了养许家那二十几口人。前几年还来说想上袁家的族学,真的太扯了,许家的人说想把几个娃儿送到袁家族学,看看脸皮有多厚。
也是袁大丰膝下的昌哥儿,可姐儿,仁哥儿可爱活泼,杜太君便不太挂记许家那几个曾外孙了。
「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杜太君下了结论,「佩娘,不是娘不疼妳,妳问问哪户人家还养女儿女婿一家二十几口人,我是对妳太好了,所以妳不知道轻重,朝阳的事情不许妳再说,大富大有也不会娶许家的女儿,妳哥哥让妳和离回家,妳可以想一想,但若想着要朝阳过去帮妳养许家,我不允许。」
袁太太这才解了气,「多谢娘公平处置。」
夏日蝉鸣,花开满庭。
今日休市,市集是不开的,袁朝阳因此在家看账本。
她嫁妆有十间铺子,和离的这七年,她又添了四间铺子,现在光靠铺子收租,一个月就有一百四十两,挺好的,过阵子柳氏生日,她打算包个大红包,把其中一个铺子过到柳氏名下。昌哥儿,可姐儿,仁哥儿的出生,带给袁家很多快乐跟希望,柳氏再大的红包都收得。
郝嬷嬷端了瓷盏过来,「刚炖好的燕窝,小姐喝一点。」
郝嬷嬷是袁朝阳的奶娘,跟着她高嫁入一品门户,又跟着她在初春把嫁妆都拉回袁家,陪着她熬过三年无子的煎熬,陪着她熬过刚刚回袁家时邻里闲言碎语的难堪,很得袁朝阳的信任。
袁朝阳拿起瓷羹,一杓一杓喝着,就算没有夫君,还是要把自己保持得漂漂亮亮,这样照镜子时心情才会好。
袁家虽非大富大贵,但给几个女眷天天一盏燕窝,还是负担得起的。
「大小姐,大小姐。」米嬷嬷的声音由远而近,十分慌张,她到袁朝阳门外也没敲格扇,直接就进来了,「大小姐快点出去花厅,内务府的人派人过来。」
袁朝阳放下燕窝,她前阵子才把九号铺子精心产的轻纱送入内务府,先帝在位时代,竞贡掌握在官宦人家手里,都是用自家生意所产的东西送上,民间好物过不了第一关,失去竞贡的意义,于是今上即位时就废除了皇商制度,好东西可以自行呈上,由内务府来考核,若是采用,会给予赏银,若是成了指定供物,则给予「皇品」的名誉。
袁朝阳一心想要自己的东西成皇品,三年前开始送布进内务府,有时候会被采用,有时候不会,但通常只是一纸文书,没有哪个后妃特别喜欢袁家的轻纱,当然也不会有指定,这倒是第一次派人来袁家。
袁朝阳连忙起身,「那人有没有说自己什么官位,负责什么的?」
米嬷嬷陪笑,「老奴低微,不敢问官爷,不过那位官爷神色挺好的,想来是好事。」
米嬷嬷也是人精了,她说神色挺好,那就应该不是坏事。
袁朝阳迅速到了花厅,就见到一个三十几岁的官吏,神色平和。
她向前福了一福,又拿出一张银票,「民女袁朝阳,见过官爷,官爷一路行来辛苦,喝点茶水。」
那官吏看她懂事,笑容更甚,十分熟练的拿过银票,「来告诉袁大小姐一个好消息——袁家送上的那批轻纱,岑贵妃喜欢。」
袁朝阳一喜,岑贵妃是这几年新晋的嫔妃,承宠没多久就怀孕,生下一对龙凤胎,从八品采女一跃而成五品才人,前年再度诞下龙凤胎,晋为三品昭仪,去年皇帝六十大寿,岑昭仪又往上封赏,成了一品贵妃,晋升速度之快,历代罕见。
据说岑贵妃貌美多才,这才盛宠不衰。
她袁朝阳上供的东西给岑贵妃看上了……袁朝阳心里怦怦跳,她的东西有机会成为「皇品」了吗?
今上虽然已经六十岁,但不过八个儿子,岑贵妃一人就生了两个,这贡献可是非常的大,尤其在皇后只生五位公主的情况下,岑贵妃的优势更是明显。
那官爷拿出一封文书,袁朝阳双手接过,打开是一张内务府的命令,虽然言词复杂,她还是很快的看懂了—— 岑贵妃指定了,要各色轻纱一卷,一个月内送上,若岑贵妃满意,袁家轻纱将成为皇品。
然后最后一段写着,袁家为一般商户,为了避免袁家不周到而使得岑贵妃不快,特派了羽丰郡王监督。
羽丰郡王,萧图南,秦王世子是也。
第二章 久别重逢人事已非
萧图南同袁朝阳一般年岁,是秦王嫡长子,秦王跟皇上这个亲哥哥年龄差了快一辈,因此萧图南不是跟同辈一起读书,反而是跟着东宫的皇孙皇孙女一起长大。
袁朝阳永远记得自己刚入宫伴读那天,看着那样的高墙,那样没有尽头的宫道,心生震慑,她的祖父是四品太常少卿,虽然身分不低,但并没有常常入宫的资格。
开学那日,年龄小的公主,几个皇孙,皇孙女,一品门第的嫡孙,嫡孙女,有皇室血统的六七岁小孩,都是已经见过好几次的关系,只有袁朝阳一个四品门第,不知道该怎么主动加入他们。
她虽然小,但也知道这些人的身分都比她尊贵,她在这东宫学堂可得凡事小心,不能冒进,一个弄不好,袁家上下都要倒大楣。
正在忐忑,突然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过来,男孩生得眉目清朗,让人心生好感,「妳是谁,叫什么名字?」
「民女袁朝阳,见过……」袁朝阳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见过的画像,蔡国公的嫡孙?尤太师的嫡孙?高涵县子?还是二皇孙?啊,对了,「见过羽丰县子。」
东瑞朝规,王爷之子出生时就会给封号,为县子,食邑五百户,若是长大有幸被遴选为世子,就晋升为郡王,食邑两千户。
东瑞国传贤不传长,因此嫡长只是占个出生优势,并不保证一定能继承父亲的爵位,安平王爷就把爵位给了孺人的儿子,为了争取爵位,嫡出庶出都是拚了命的努力。
成为世子,将来是王爷,一个王爷食邑是五千户,跟一个县子五百户差了十倍,何况王爷的儿子就是县子,县子的儿子什么也不是,县子死了,这一户就成为平民,两户人家同一个王爷祖父,命运天差地别。
「妳倒聪明,我叫萧图南,妳第一次入宫?」
「是。」
「不用怕,我们都是好人。」
袁朝阳想笑但又不敢,这情况对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来说太难了,她木,是丢袁家的脸,她活泼,是丢袁家的脸。
萧图南拉起她的袖子,朝那十几个吱吱喳喳的孩子走去,拍了拍手,几个孩子顿时安静下来,刷刷刷的看向他们。
袁朝阳勉强挤出微笑,心想这什么情况?
就见一个穿着金色衣服的孩子道:「叔父,这是谁?」
萧图南清脆的说:「她叫袁朝阳,是太常少卿的孙女。」
袁朝阳真的想笑了,那穿金色衣服的孩子可比萧图南高了半个头,居然喊他叔父?不过想想,当今太子比秦王大几岁,一样要喊秦王叔父。只能说太后真厉害,都四十岁了还生下秦王,皇帝连儿子都有了这才当亲哥,导致后宫辈分很乱。
一个穿着绿色翠鸟衫的女童过来,「吾是永乐。」
小男孩过来,「我是青和县子。」
「民女见过永乐公主,青和县子。」
「这里我说了算。」萧图南虽然也是小孩,气势倒很足,「大家在一起是缘分,要珍惜缘分,当好朋友。」
在萧图南的引导下,十几个孩子的自我介绍进行得十分顺利,袁朝阳在家中都已经看过图像,现在只要把真人连起来就好,招呼倒也打得顺利。
萧图南拉她,不是拉手腕而是拉袖子,以免触碰到她的皮肤,年纪小小,彬彬有礼。
等言太傅来了,戒尺一拍,上课。
他们要学的课很多,四书五经,骑马射箭,袁朝阳原本以为萧图南是仗着辈分大,这才成为孩子头,开始上课考校后才明白,他读书过目不忘,一个晚上就能背出长篇策论,骑马射箭,箭箭红心,才六岁已经敢骑大马—— 他们其他人都还骑着小马。
袁朝阳是家中长女,弟弟妹妹一串,应付起这些贵子贵女倒也还行,青和县子就特别黏她,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转,听说青和县子回去还跟母亲敬王妃讨着要生个姊姊,敬王妃哭笑不得,生个妹妹都不好说,生个姊姊无论如何都没办法。
当然,不是每个都好相处,像是静心公主,琼祺县主对袁朝阳这个四品门第的孩子,都很不以为然,甚至试图划分小圈圈,能接受袁朝阳的一圈,不能接受袁朝阳的一圈,袁朝阳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有几分小聪明,知道靠着萧图南这孩子王就对了。
果然,萧图南凡事喊她一起,又有永乐公主,青和县子一道,静心公主就算再怎么样,也翻不过浪来,五岁孩子能攻击别人的,只有说「妳好丑」这种程度而已,袁朝阳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只想跟这些贵子贵女平安相处,不要影响到祖父的前程,那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八岁时,他们一群萝卜第一次跟太子到城郊出猎。
袁朝阳骑着小马,在侍卫的保护下在山头跑了半个时辰,虽然皇家猎场已经特意放了猪仔这种显眼又不会飞的猎物,但山路颠簸,她什么都没射中,转眼箭筒已空,只能回到大营地。
袁朝阳下了小马,拿过温手巾擦了擦脸,就见常富县主靠过来,「朝阳,有射中吗?」
「没,看到好几次,什么都射不中。」
「我也是,那些猪仔看起来也不聪明,怎么逃得这么快?」常富县主拍拍自己两侧大腿,「山路真难跑,我现在大腿痛得很。」
「要不要进帐子用药草熏一下?免得过两天不好走。」
「也好,过几天家里还要请客,总不能跛着出去。」
旁边伺候的侍女听到,自然连忙把常富县主带进帐子熏药。
袁朝阳看着空空如也的箭筒,想着要不要再装满,难得出来打猎,什么都没射到,回去跟弟妹说,不被他们笑死,好歹猎只山鸡让他们见识长姊威武。
嘶——
一阵马鸣声,袁朝阳顺着看过去,就见萧图南在侍卫的帮忙下下马,他虽然敢骑大马,毕竟不过八岁儿童,身高不够,上下还需要人帮忙。
就见他喜孜孜过来,「妳打了什么?」
袁朝阳扁嘴,「什么也没有。」
「我打到一只白貂。」萧图南八岁的脸上有着藏不住的骄傲。
「白貂?」不是皇家特意放的猪仔,是森林里自然有的白貂。
白貂小,能爬树,又机敏,他们用的貂裘都是人工饲养在笼子里的,野生的貂哪怕是猎人都不好抓到。
萧图南清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假装出来的不经意,「我命人做个围巾,送妳可好?」
袁朝阳喜道:「好啊,我还没有白色的貂毛呢。」
就见萧图南动动嘴巴,掩饰不住的高兴,少年的心思昭然若揭。
若是让八岁的袁朝阳来说,那是非常让她心动的瞬间,她想,她会好好珍惜那条白围巾的。
袁家花厅。
知道了自己的轻纱被岑贵妃看中,袁朝阳十分欣喜,但看到监督人是从小的旧识萧图南,又觉得几分复杂。一起长大,人家已经是堂堂郡王,世袭罔替,子孙永远富贵,她却不再是官家小姐,连居住地都从城中搬到城南。
但总体来说,欣喜还是占比较多的。
那负责来送文书的官爷道:「内务府已经派人去秦王府告知,安排袁大小姐两日后巳正十分跟羽丰郡王见面,就在内务府,袁大小姐可别迟到了。」
袁朝阳连忙陪笑,「不会不会,您老放心。」
官爷说到这里,打开银票看了一下面额,笑了。这袁大小姐真的挺懂事,也不枉费他顶着大太阳过来,「看袁大小姐有诚意,我再多嘴一句,宫里传出消息,岑贵妃又有了,太医说依然是双生,皇上非常高兴,太后年纪大,已经许久不见后宫嫔妃,也破例召了岑贵妃进寿康宫看看。」
袁朝阳内心哇的一声,这岑贵妃厉害,进宫才几年呢,已经生了四个孩子又怀上,自家的东西被这样的贵人看中,他们袁家的将来……
袁朝阳内心怦怦跳,说不定自己可以成为京城第一个做出皇品的女商人。
真有那一天,她就不只在袁家横着走,她要在城南横着走,哈。
「我就说到这里,袁大小姐切莫忘记两日后要进内务府,那本官就先走了,袁大小姐不用亲送了。」
「是,听大人的话,多谢大人。」袁朝阳规规矩矩躬着腰,直到那官爷人影不见,这才把身子直起来。
郝嬷嬷凑上来喜道:「老奴恭喜小姐。」
「事情还没定呢。」
「至少是个机会,我们袁家进京百年,做布匹生意百年,这可是第一次这么靠近皇品,要是小姐拿下资格,总能堵住那些宗亲的嘴。」
没错,袁家是已经接受她和离在家当大小姐了,但宗亲不放过她,每次见面就要给她介绍,主意也很馊,就是嫁个人当正妻,买几个小妾,生孩子后去母留子,宗亲总说,这样她也儿孙环绕,一生美满。
美满个鬼,她最偏心了,跟她没血缘的小孩她真的疼不起来,何况还是丈夫跟小妾生的,凭什么帮男人养孩子?
然后宗亲又说,这样不喜欢,那就招赘,将来抱弟弟袁大丰膝下的仁哥儿养,这样跟自己就有血缘关系了。
有病,真的有病,仁哥儿有自己的爹娘呢。
最馊的还说,如果柳氏不乐意分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娃,就买几个丫鬟跟袁大丰圆房,让丫鬟生的过继给她。
袁朝阳真的听得疑问满头,大丰跟柳氏夫妻和美,她买小妾给弟弟干么,嫌弟弟日子不够清静吗?
总之宗亲真的超级烦,又没吃到他们家的饭,主意倒是很多,以前祖父刚过世时,就有个族中的伯祖要安排自己的孙子进他们袁家染坊当大总管,美其名是帮忙,其实就是想空手抢,幸好她外貌斯文的爹是个土匪性子,一顿臭骂外加命人用扫把赶出去,把那个族伯祖吓到不敢再提。
他们袁家这支只是爱读书,并不傻,不然袁佩娘早把自己四个许家儿子都塞进来当大总管了。
皇品,皇品!
袁朝阳觉得自己现在全身都是力气,背后有光,「唉,我得去见我娘。」
「得先去见太君。」郝嬷嬷连忙劝,「太君可是大长辈。」
袁朝阳想想也是,祖母虽然重男轻女,但对于她和离回家这件事情又十分护短,这几年总有媒婆上门说不象话的婚事,都被祖母一句「配不上我们朝阳」给回绝了。
有一户倒是不错,正七品门户,年龄也相当,男生是因为两度守孝这才耽误婚期,不过一打听,对方家里做生意赔了三百多万两,倾家荡产的赔,还欠一千多两,是奔着袁朝阳的嫁妆来的—— 她名下有十几间铺子,卖几间掉就能补这个钱坑了。
杜太君气得要命,直接拿茶盏丢媒婆额头。
袁朝阳想想,的确事先跟祖母说比较好,自己一时高兴过头,思虑不周,身为晚辈总该尊重家里年纪最大的老太太,想想就往三进的小跨院走去。
杜太君是商人的女儿,重实际不重规矩,他们袁家现在住的宅子一共三进,杜太君爱静,没住一进的大厢房,反而住了三进的小跨院。
一路上,光是幻想自己的轻纱得到皇品的封号,袁朝阳就忍不住笑,但又想着高兴得太早了,勉强自己憋着。
走进小跨院,两边围墙上爬着红色的凌霄花,太阳照射下说不出的鲜艳,也给这几步路的浅院子增添了几分生气。
袁朝阳走过去,轻轻扣了扣门。
很快的,门从里面打开,寇嬷嬷探出头来,小声说:「老奴见过大小姐,太君正在午睡。」
「那等祖母醒来,告诉祖母一声,我晚点再来。」
「是。」
杜太君在午睡,袁朝阳就急忙朝一进奔过去了,袁老爷跟袁太太住一进的大厢房。
袁太太见到爱女,笑容藏不住,「今日穿一身月白色,倒是精神。」
袁朝阳偎过去,「娘,女儿有好消息呢。」
女儿的撒娇,袁太太十分受用,笑容都多了些,「又买铺子了?」
「不是。」袁朝阳笑容越发灿烂,「比那更好。」
袁太太就不懂了,她是商人妇,对她来说生意上最好的事情就是赚钱,买铺子,还有比买铺子更好的?她想不明白。
「女儿的轻纱被宫中的岑贵妃看上了。」
袁太太脑海一转,突然大惊,「妳是说……」
「……有机会。」
虽然只有母女两人,但话也不敢说得太明,传贤不传长的国家,深受宠爱的岑贵妃,没有儿子的皇后,虽然已经有太子,但天威难测,改立不是不可能……岑贵妃若是生下这一胎,可能会晋为皇贵妃,什么是皇贵妃,那就是副后,可以跟皇后平起平坐的。
专门进供给副后的东西……
袁太太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们袁家的好女儿,太给娘长脸了,下次谁要是敢给妳说不象话的婚事,娘就拿这个堵回去。」
「娘,还不是皇品呢?」
「就算不是皇品,但岑贵妃喜欢,那也值得娘在宗亲前面炫耀,我家的女儿跟儿子一样能干。」
晚上在花厅吃饭,自然由袁朝阳跟家人说了这个好消息,全家上下都是一阵欣喜,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袁朝阳要是混得好了,袁家哪会差呢,说不定有朝一日又搬回城中大宅子了,一人一个院子,几个下人伺候,那可舒服了,不像现在,全家共住一个三进大院,虽然家务不用自己动手,但还是有点窄。
李姨娘讨好了几句,看着袁老爷心情好,提出能不能让顽劣的袁大心从寺庙回家,哭哭啼啼说都三年多了,他知道错了。袁老爷只说考虑考虑,袁大心当年故意推挤怀孕的柳氏使之跌倒,那可是袁老爷亲眼所见,没人诬赖他。
李姨娘见自己求没用,只是哭,她入门时受宠,给所有人下绊子,别说都姨娘,文姨娘吃亏,就连袁太太她都敢杠,现在年华老去,宠爱不再,袁老爷开始嫌弃她没读书,困境就显露出来了。
一顿饭,高高兴兴的开始,很扫兴的结束。
袁朝阳想,歌伎出身真的没办法,就是这点脑子,这点肚子,后宅女人若是只靠容貌,好日子没几年的,受宠的岑贵妃难道只是长得好看吗?岑贵妃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才能盛宠不衰。
因为李姨娘一直在哭,所以杜太君第一个溜了。当曾祖母的人,已经懒得跟个歌伎出身的姨娘讲道理,李姨娘是儿子的侍妾,就交给媳妇去教,她年纪大了,只想看着昌哥儿,可姐儿,仁哥儿这几个孩子长大,看着柳氏这胎平安出生,其他的她都不想管。
袁老爷这个儿子还是懂杜太君的,知道杜太君为何不快,赶紧让昌哥儿送曾祖母回小跨院,昌哥儿童言童语说要牵曾祖母,杜太君脸色这才和缓起来。
袁太太见状,直接让大家回房洗澡睡觉,然后又吩咐柳氏身边的周嬷嬷好好照顾,周嬷嬷连忙答应。
袁朝阳跟袁大丰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这才回房。
梳洗,更衣,准备梦周公,躺在床上,却是怎么样也睡不着。
想来想去,都是文书上那行字—— 监督,羽丰世子萧图南。
就这样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还是忍不住下床,怕吵醒守夜的大丫头良辰,还轻手轻脚的,移开脚踏板,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不少杂七杂八的事物,都是她小时候留下来的,而其中就有一条白色的貂毛围巾。
袁朝阳是个念旧的人,这些旧物都用樟木箱子装着,于是枯叶不腐,两张仙人纸牌也像刚拿到的那样鲜艳。
她拿起那条白色的貂毛围巾,都十七八年的旧物了,但她保存得很好,白毛蓬松,触手柔软,她想起那年秋天拿到时,是那样高兴。
七岁男女不同席,这条白色的貂毛围巾成了袁朝阳跟萧图南的小秘密。
入宫伴读多年,他们十几个孩子是一起长大的,袁朝阳觉得萧图南是很好的。
他曾经带她去市集玩,也曾经带她去放琉璃盏,元宵猜灯谜的市集是那样热闹,还有观音生日时庙中放焰火,他也带着她去看了,还给她买了红色的菩提串;皇上赏赐下来只有皇族有的贡品茶叶,她隔天就能从萧图南那里喝到—— 当然不是只给她,那样太尴尬了,他们都不是小孩子,还是得避嫌。
那日,东宫的宫女要煮茶,萧图南说他带了父王给的好茶叶。
放学,他们从东宫的学堂陆续出来,萧图南追了上来,问她喜不喜欢今天喝的白牡丹,喜欢的话他明日再带过来。
那年袁朝阳十二岁,萧图南也是。
少年已经比她高半个头,太阳下的羽丰县子清朗挺拔,眼神闪闪发亮。
若问少女时代的袁朝阳是怎么想的,那萧图南是很好,很好的。
袁朝阳想到要见故人就觉得肚子痛,但现实的情况也不容她矫情,不要说只是肚子痛,就算她整个人都在痛,她也会爬去内务府。
她一定,一定,要成为第一个女子皇品商人,看看那些讨厌鬼宗亲还敢不敢乱介绍对象给她,和离又不是大罪,无子也不是她的错,那些宗亲真不知道哪根筋有问题,什么破烂货都敢端来她面前,是个男的就这么了不起吗?她袁朝阳偏不屑,她就要靠着爹娘跟祖母的宠爱任性活下去。
也有宗亲不要脸的说—— 「妳又生不出孩子,赚这么多钱干么,不拿来帮助一些日子过不去的族伯叔,我听说妳又买铺子了,正好,妳族伯想做生意,正在找店面,就租给自己人吧,自己人,稳当。」
自己人不叫稳当,自己人叫可怕,她和离后开始做生意,也认识了不少掌柜,大家的共识都是「除非同一个娘,不然都不稳当」。
真的,哪怕同一个爹都不稳当啊,「亲戚」算什么关系啊,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还想染指她的铺子,一个月跟外人收十两不好吗,租给自己人,只怕五两都拿不到,还会被赖账。
她不愿意,宗亲又有意见了—— 这么看重钱财,不是好事。
啊哟,银子这么美,怎么会嫌少,她将来银子要给侄子侄女啊,大丰大富的孩子都是她给遗产的对象,银子放着又不会发霉,她干么急着给出去?
况且不做生意都不知道,女人能自由出门多舒服,人人喊她一声「袁大小姐」有多舒服,看着胡子花白的商行长邀请她参加商会有多舒服。
祖父致仕后他们从城中搬到城南,城中官宦人家多,比较保守,城南生意人多,加上还有异族人,民风相对开放,别说和离了,再嫁三次的女子都大摇大摆的上街,没人会多看一眼。
不是她袁朝阳在臭美,有时在布庄接待一些官家夫人,少夫人,她都能感受到她们的羡慕,她不是依附在谁身上的某少夫人,她就是她自己,袁家大小姐。她想花钱,自己有,不用看谁脸色,最好的布料,最好的首饰她都能用,就算用上最好的东珠,冰晶玉,也不用顾忌长辈会不会觉得她奢侈。
她觉得这样很好,当然很感谢家里的宽容,一般来说,和离要两家相谈,订亲要媒婆,和离也要见证,但她是突然带着和离文书就拉着嫁妆回家的,家人知道她和离后都说不出话,意外,错愕,等知道是无子的关系后,又混合了生气与羞辱。
有的家庭能接受女儿回家,有的家庭不能,这时候回家的女儿会被送去乡下,假装没这回事,即便袁朝阳自幼受宠,但也有点忐忑,而且袁家的庄子不在城郊,在江南。
当时已经致仕的袁老太爷开口了,「李管家,让人把大小姐的房间打扫一下,晚上多放一双碗筷,告诉其他人,大小姐回家住。」
一锤定音。
一家之主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有意见,袁太太当时就冲上来抱着女儿,袁大丰也说「姊姊不要紧,我在」。
从此袁朝阳就舒舒服服的当回袁大小姐。
当然,刚刚和离回家,她也是很萎靡的,是袁太太看着不行,求袁老爷分间铺子给她管,好歹有点寄托,不然整天在家吃饱睡,睡饱吃,都快养成小猪了。
袁朝阳是袁老爷第一个孩子,从小就会跟大人甜言蜜语,袁老爷很疼这女儿,都没考虑就准了,又怕她奔波劳累,挑了最近的九号铺子。
袁朝阳把一身力气用在生意上,九号铺子果然蒸蒸日上,然后袁老爷又把十四号铺子给了她。
已经出嫁的袁朝婉那个羡慕啊,也撺掇着自己的亲生姨娘跟袁老爷要铺子,说一样是无子的女儿,给了袁朝阳布庄也该给袁朝婉,结果被袁老爷一阵臭骂,袁朝婉虽然一样无子,她却是别人家的媳妇,膝下也有抱养过来的儿子,祠堂上可是有孩子的人,铺子给了袁朝婉,将来就是外姓人的,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袁朝阳是和离后才发现自己是做生意的天才,她给的花红多,工人跟卖布娘子那是拚了命的在工作,九号铺子跟十四号铺子,一个月的净利可以超过一百两,都进入她的小库房了。嘻,爹疼娘爱,就算和离妇,那也是很逍遥,她要把这逍遥进行到底,不让任何人,哪怕是萧图南都不能阻止她继续逍遥。
内务府。
袁朝阳自然没那样傻的准时到,她可是提早就到了,对于萧图南,宁可我等人,不可人等我。
一个姓柯的文吏把她引进侧堂后,便开始问起一些袁家布庄的问题—— 那轻纱的丝产于何处,染于何处?
袁朝阳恭恭敬敬回答,柯文吏很满意。
虽然是个年纪轻的官吏,但袁朝阳知道,这个就是内务府负责布料的人之一。
问完例行公事,柯文吏便说起今上励精图治,缩减了不少用度,官吏其实没以前那样好过了云云。
袁朝阳毕竟有十六年的官家小姐经验,早有准备,伸手跟随同的郝嬷嬷拿了信封,这就双手递了上去,「民女第一次进内务府,什么也不懂,还请柯大人多多指导,才不会出错,天气热,柯大人喝点凉茶。」
柯文吏笑了,「袁大小姐果然是明白人。」
「不明白,不明白,民女就是运气好,凡事还请柯大人多多照顾。」
柯文吏毫不客气看了一下信封里面,满意了,这袁大小姐的祖父曾经是太常少卿,官家出身果然不同,就是大方。
不一会,内廊传来声音,「羽丰郡王这边请。」
袁朝阳内心一突,萧图南来了。
虽然是一起长大,但这都好几年不见了,如果监督是永乐公主或者常富郡主就好了,她跟她们一直维持着好交情,不然青和郡王也行啊,他现在写信还喊她朝阳姊姊呢,当时十几个伴读,她最不想见的就是萧图南了。
袁朝阳站了起来,打起精神,就见另一个小吏引着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进来。
眉清目秀,面目俊朗,不是记忆中的萧图南又是谁?
只不过他的神色没以前那样清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看不透的神色,看起来很深沉,很不好接近,袁朝阳并不意外,自己肯定也不像十五岁时那样娇憨可爱,他们今年都二十五了,六岁认识,这都快二十年的时光。
袁朝阳原本还幻想能有一个平和的过程,但在看到萧图南那脸色后,她就知道不可能了。
他一看到她,俊俏的脸露出看到苍蝇的模样,明明白白写着很不想看到她。
袁朝阳识趣,也懂得商人地位低,行了礼,「民女见过羽丰郡王。」
「岑贵妃看中的轻纱就是袁家出产的?」
「是九号染坊的作品,用紫草跟赭石染色,九染九晒。」
萧图南皱眉,「本郡王可没问妳这么多。」
「是。」
「记得了,本郡王不爱人多话,以后我问,妳答,多余的东西不要讲,本郡王不感兴趣。」萧图南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袁朝阳还是觉得,唉,有准备跟真实体验到,还是完全不一样啊。他明明白白的嫌恶,真让她有点伤心了。
可是退后一步想,也不怪他,当然,更不能怪她了,她袁朝阳可是无辜的小白花,当然没有错。
只能说他们的缘分就是不能延续吧,伴读的男孩小伙伴中,除了青和郡王,她上个月还去参加泯东县子儿子的洗三呢,泯东县子都八个女儿了,终于来个儿子,他就跟小时候一样,一高兴眼睛就瞪得老大,然后会从单眼皮变成双眼皮,当时泯东县子夫人还不知道她跟永乐公主在笑什么。
如果她跟萧图南也一直维持着好交情就好了,不过想想不可能,有聚有散才是人生常态,虽然她不太能接受萧图南对她的态度这么差,但不会怪他,说来,是时光对他们不温柔,他们各自都经历太多。
她不是当年那个在东宫天真烂漫的袁朝阳,他也不是当年那个在东宫包容温和的萧图南。
其实能这样活着面对面已经不错了,当时一起读书的尚书令嫡孙朱有成,三族内都被偷贩私盐的伯父朱通连累,举家出京,三代不得回。
那一年,袁朝阳才十二岁。
昨天还跟朱有成一起上打猎课程,过去几年天天都在一起的人,突然间被遣出京,从官户成了罪户。
十几个孩子不懂得面对离别,贵子贵女一路行来,繁花盛开,没见识过不好的事物,这第一堂人生课程,众人哭哭啼啼。
那天出了宫门,上了袁家马车准备回家时,袁朝阳都是蔫蔫的,在大伙面前忍着的眼泪终于忍耐不住落下来。
当时锦帐一下掀开,萧图南窜了上来,「袁朝阳,妳别难过。」
「我就是想朱有成……」袁朝阳有句话没说,她还知道赵司徒的孙女赵熙喜欢朱有成,朱有成也很喜欢赵熙,昨天还门当户对,今天已经永远不可能,就算赵熙愿意远嫁,赵司徒也不会允许孙女嫁给罪户。
「袁朝阳,妳要明白一件事情,我们在京城,那就什么都会发生。」萧图南语气虽然严厉,但神色却是温和的。
相处多年,袁朝阳也不怕他,因此不管身分差异,直接别过头,「我偏不明白。」
「所以我才说,妳得明白,朱有成只是开端,以后妳的人生还会遇到很多别离,事事难过,妳要难过到什么时候?」
「我就是不想跟任何人分开。」
萧图南年少的脸上露出无奈又包容的样子,「皇伯父只处死了朱通一户,没株连三族,已经是看在尚书令多年忠心的分上,况且三代后就能返京,等我们老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收到朱有成的信,请我们照顾朱家刚刚返京的年轻孩子,他那么外向的人,肯定能调适得很好,别难过了。」
「我偏要难过……青和县子说,朱家财产都被充公了,这样日子是要怎么过?」
「朱家财产是充公了,朱老夫人跟朱夫人的嫁妆还在,至于日子怎么过,妳放心,我有办法。」
袁朝阳原本以为萧图南只是哄哄她,两人身分有别,她也不敢多追问,过了半个多月,她才从永乐公主那边听说,萧图南特意写信去敲打朱家落脚处的地方官,用的是秦王府的纸卷,盖的是羽丰县子的印章。
尚书令是被拔官了,财产是被充公了,一家是落魄了,但是嫡长孙朱有成在京城还有朋友,他们是县子县主,是公主郡主,是皇孙皇孙女,皇族贵人要搞死地方官是很容易的事情。
袁朝阳总算觉得好过一点,只要地方官不去挑事,相信朱家也不会自找麻烦。
之后永乐公主笑着跟袁朝阳说:「吾听宫女说,那日妳在马车上哭了许久,羽丰哥哥回秦王府就马上写信去了。」
「公主别听小宫女胡说,民女才没有哭许久。」
「那就是哭了。」永乐公主捏着她的下巴,「袁夫人把妳养得真好,这么多年娇憨不减,吾可太懂羽丰哥哥了。」
袁朝阳一下红了脸,十二岁已经懂得很多事情,当然也知道永乐公主在说什么,「公主别胡说。」
「吾哪是胡说呢,每年打猎,羽丰哥哥都只顾着妳的安全,从来不管吾,吾可是他的族妹啊。」永乐公主打趣,「以前不懂,这几年可是越看越明白了。」
袁朝阳少女心被说得心思动摇。
只是秦王府,世袭罔替的一品门第,萧图南又是嫡长子,她不过是四品太常少卿的孙女,她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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