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宫中当米虫》作者: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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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窝在宫中当米虫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风光
【出版日期】2020年11月20日
【内容简介】
堂堂皇帝有隐疾,唯有小米虫有法子治?
初入宫中,胸无大志的楚茉只想好吃好喝当只米虫享清福,
比起陛下萧清澜的眷顾,她更在意月例银子能加多少菜,
没想到住所偏远位分低的她竟然入了陛下的眼,得他多次造访,
虽然他把她的宫里当书房,每每批完奏摺就闪人,
虽然他从不曾要她侍寝,(根据小道消息,陛下身子不行,房事不够力呀!)
然而这不妨碍其他嫔妃想入非非,后宫头头赵贤妃这不就设了鸿门宴邀她,
所幸她靠着传授打扮祕诀获得一众嫔妃的称赞,让女人间的战争消弭于无形,
原想着摆平这些人她就能继续爽爽过,可是计画赶不上变化,
谁能告诉她,说好无望再举的陛下怎么突然要求侍寝,还变得雄纠纠气昂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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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艳绝美人儿
皇帝萧清澜自十五岁登基迄今已八年,今年却仅是第二次选秀。
依魏太后的意思,如今中宫无后,萧清澜后宫仅有妃子寥寥数人,无一有子嗣,为了国祚大统,广聘众家有贤有德之女入宫,殊为要事。
萧清澜对男女之事一向淡泊,不欲为此劳民伤财,却又不好忤逆魏太后之意,虽坚持拒了广及天下的采选,但各豪门世族推荐、进献的女子多是才貌双全,可就拒不得了。
这些名门贵女们经过第一轮挑选,仅仅留下数人,暂居安仁门内那处宫殿,只待萧清澜看过之后册封名位。
这时候各人的背景就很重要了,家中有高官勋贵的往往能得到好一些的位分,至于家中为末流散官,或是只抱着小小爵位不事生产的,就等着由最低等的品级慢慢往上爬吧。
萧清澜下了朝便被通知礼聘而来的众女等着参见受封一事,浓密的眉皱起,俊朗的面容显出不耐。
那浑然天成的尊贵霸气这么一抖落,让打小在他身边服侍的胡公公都忍不住颤了一下,「陛下,是否回甘露殿更衣再前……」
「不必了。」萧清澜清冷地一笑,「朕亲自去看,方能看出那些莺莺燕燕们的真面目不是?尤其是太后特别提起的那几个,朕不关照一番,岂非拂了太后面子?」
胡公公一听又打了个激灵。
熟知宫闱祕辛的人都知道,陛下与太后不和,太后仗着人伦大义,时常让陛下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像后宫纳妃这等小事,陛下往往由着她去,不过牵涉到朝政大事,陛下可从未让步,也因此两人不时交恶,非必要绝不往对方寝宫踏一步。
如今陛下这么说,显然是想对太后规划好要塞进后宫的人马动点手脚,虽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但让太后不满一阵子是肯定的了。
届时他又要被叫到太后面前骂个几回……想到这,胡公公一张无须清秀的脸都皱得形似苦瓜。
「你放心,这回不会牵连你,朕真的只是看看。」萧清澜说得云淡风轻,他知道这回太后把自己的隔房侄女魏红塞进了后宫之中,连位分都在名单刚交上来时就拟好了,魏氏受封昭仪,他只需照本宣科就行,所以他当然得搞清楚这是何等人物,免得日后行差踏错进了对方寝宫。
胡公公干笑了两声,连忙到前头领路,朝着安仁门内那百花争妍之处行去。
众贵女已收到内侍的通报,知晓今日无须晋见皇帝,她们也说不上是大失所望还是松了口气,总之众人散去,纷纷回到自己的寝殿之中。
此处只是暂居之所,而且只有几人,自然不会将她们分太开,两人同居一处也是正常。
楚茉回到自己所住的淑景殿后,马上取下头上的金步摇往桌上一扔,接着侧身倒在罗汉榻上,「光等着召见就站了快两个时辰,真是累坏我了。我长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选进来……」
听听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楚茉是如何的貌丑无盐,与她同居一殿的季圆圆无力地瞪了她一眼,可光是这一眼,便马上被榻上的楚茉吸引住,移不开眼,心都多跳了两下。
但见罗汉榻上的楚茉肤白发黑,一双眼尾上挑的眸子娇媚生波,红唇扬着魅惑的笑,身上那绛红绣金色牡丹的大袖束腰石榴裙,该是端庄正经,偏生压不住她的妖娆绝俗,被她那丰胸细腰那么一撑,艳极媚极,这种反差无怪乎夺人心魄。
楚茉很有自知之明,像她这种美艳的长相,一点都不符合皇室女眷庄重贤淑的标准,通常在第一关就该被刷下去。也不知她爹是怎么运作的,明明只是个没有实权的襄陵县伯,却有办法把她这艳丽红颜给推到最后一关。
季圆圆好不容易由美人儿无心流露的风情中回过神来,猛地吸了口气才道:「妳生得这样还不满足?太后的侄女魏红堪称清秀,被妳一比就成了地上的泥了!幸好她没注意到妳,她可是内定的昭仪,九嫔之首,还没进宫就被她恨上可不是好事。」
季圆圆是吏部尚书季衡的孙女儿,在入宫前可是被父母抓着学习了半个月,对于这些人情往来是最最清楚的,甚至连魏红表面乖巧内里阴险这等私事她都知道,对于对方自然是敬而远之。
楚茉挥了挥手,「放心,我爹让我入宫,就是让我来混吃等死的,我对男人可没有兴趣。反正我胸无大志,依我爹襄陵县伯这不大不小的爵位,我顶多被封个才人,陛下都未必能注意到我。然后我便可日日吃着御膳房的美食,住在宫里看着全天下最尊贵的风景,起居作息有宫人服侍,懒洋洋的又不用讨好谁,多美好的未来啊!」
这番话说得季圆圆眼都睁大了,纤手指着她抖了半晌,却见榻上美人儿一记慵懒的秋波送来,马上让她如受重击般退了一步,「妳这副姿容居然只想着如何好吃懒做,简直暴殄天物!」
但要季圆圆说出楚茉哪里没有道理,却又说不出来。在后宫里若不想被斗死,抱着楚茉这种心态只求安稳苟活,好像也无甚大错?
她只能长长一叹,把心中的郁闷都叹出去。
其实她有个心仪的表哥,但知道要入宫后,哭得死去活来的她也只能掐灭那点心思。因为心有所属,所以她也不希罕什么陛下的青睐,最好陛下这辈子都别来找她,这么说起来倒和楚茉殊途同归了。
季圆圆想到这,还是忍不住提醒一番,「妳当真对陛下不感兴趣?听说当今陛下高大俊美,尊贵不凡……」
「那不是更好?」楚茉嗤嗤笑了两声,「陛下越出众,后宫里的嫔妃越会前仆后继的赶上去,他应付那些红飞翠舞都来不及,就更不会注意到我了。」
她的笑声让季圆圆心里荡漾了一下,傻乎乎地脱口说道:「也幸得妳不喜欢男人,反正陛下也不喜欢女人呢。」
「嗯?」楚茉柳眉一挑,来了兴趣。
这表情风流恣意,季圆圆被迷得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将藏在心里的祕密都说了出来,「听说陛下……那里不行,有碍房事,所以才会登基至今没有一个子嗣。」
如果这是真的,那当真是宫闱中最隐祕的祕辛了!亏得这小傻妞还能知道,足见本朝吏部挺能干的,什么隐祕都瞒不了他们,如此吏治必然清明,可喜可贺。
楚茉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蓦地凑近了季圆圆,撒娇似的勾住了她的手,接着用那媚人的嗓音在她耳边吐气如兰说道:「小圆圆,咱们这话题可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我得陪着妳被砍头,明白吗?」
胸前高耸的丰盈不经意的在季圆圆的手臂上磨蹭了两下,让季圆圆眼神都直了,隐隐有种鼻血快喷出的感觉。
「我的天啊!妳艳成这副模样已经够逼人了,还这股撒娇劲儿……哪个男人消受得了唷……」即使季圆圆身为女子,也觉得神魂颠倒,但随即意会自己说错话,纤手往额头一拍,「瞧瞧我在说什么,眼下不也就只有陛下能消受妳吗?」
「我可没打算勾引陛下,没那股劲儿呢。」楚茉无辜地道,眨了眨那勾人的美眸。
季圆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她,「行行行,知道妳这人惫懒,不过就算妳无心,光是妳这样貌还有那浑然天成的媚态,难保陛下不被妳勾了魂啊……」
先不说殿内的季圆圆如何咬牙切齿,已经在淑景殿外站了好一会儿的萧清澜与胡公公听到这番对话,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万分。
「这两女忒大胆,竟妄论陛下……陛下之事,砍头、砍头,一定得砍!奴才马上命人将她们拿下!」胡公公脸色一沉。
萧清澜却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他并非没有动怒,却是在心中自嘲着,这两个女人所说的帝王阴私……似乎也没错,他的确是不行,若加以惩戒,岂不更显得自己心虚?
末了,他只是讥诮地扬了扬唇,状似不以为意地道:「想不到入宫的女子竟也有对朕不感兴趣的,朕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何等人物。」
说完,穿着乌皮六合靴的脚往前一步,由窗口向内望去。
即便萧清澜自认心如止水,意志力更胜参天老松,在见到罗汉榻上那艳丽的人儿时,眉梢仍忍不住一挑。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女人说凭她的模样,该在第一时间就被刷下的,如何入得了宫来。
妥妥一个狐媚惑主的料啊!
「胡公公,去替朕查查榻上那名女子是谁,有什么背景。」
或许那女子这回算盘可是打错了,就算她想在宫里混吃等死,也要看他答不答应呢!
传说中的帝王召见并没有发生,这批美人儿们便被册封了位分,分发到各个宫殿去。
萧清澜的后宫人数并不多,在这批美人儿进宫前,只有一只手数得出来的寥寥数人,所以每人都能住在独立的宫殿之中。其中以赵贤妃为首,住在延嘉殿,代掌后宫,得封如此高位得归功于她那任中书令的丞相爷爷,即使如此,却也坐不上后位。其余都是些叫不出名号的嫔妃,无足轻重。
但这批新来的美人儿就不一样了,其中有着魏太后的隔房侄女魏红,本应受封昭仪,但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最后只封了婕妤,分到了离太后所居承香殿邻近的彩丝院;朝堂上颇有实力的吏部尚书孙女季圆圆,似是哪里得罪陛下,只封了美人,居凝云阁。
至于本该艳绝后宫却默默无闻的楚茉,自然只封了个小小才人。她分得的宫殿就在后宫最东北角的紫云阁,离季圆圆的凝云阁隔了个千步廊,算是不远,但更近的一墙之隔却是佛堂,彷佛在叫她这祸水红颜暮鼓晨钟,修身养性。
紫云阁离萧清澜所居之甘露殿还有其他嫔妃都算远,却正合楚茉的需求,无须与邻居装模作样的交流,更不用担心容易被陛下想起来,镇日只顾吃睡就好,岂不快哉?
何况紫云阁四周种了不少芙蓉花,此时正值秋日,花开繁盛,嫣红粉白看上去美不胜收,身在其中只觉万紫千红,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负责服侍楚茉的大宫女有两名,一名唤含香,另一名为春喜,都是十来岁的年纪。因为萧清澜登基以来从未大规模采选,宫女的人数逐年减少,再加上经验丰富的宫女不会分给位分低的嫔妃,也就只能让一些勉强称得上熟练的年轻宫女们顶上。
不多时,含香便送来了午膳,今日尚食局备了炙羊肉串、黄金鸡球、一盘鲜蔬,主食是鹿肉汤饼,还有一小碟玉露团,虽称不上丰盛,但胜在精致。
撇除前些天在淑景殿吃到的简单饭菜,楚茉是第一次真正吃到宫里的东西,倒是觉得新鲜,用光了桌面上所有的菜色仍意犹未尽。
「这么会吃,腰肢还能那么细……」嫔妃们吃不完的菜色往往会赏给宫女,想不到遇上个这么会吃的,春喜想打打牙祭的想望落了空,不由低声咕哝一句。
旁边的含香用手肘顶了下她的肚子,警告她慎言。
楚茉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不以为意地问道:「这么少东西,一不小心就吃完了,却是忘了分给妳们。这宫里一日三餐分量都这么少吗?」
含香乖觉地回道:「尚食局原只准备陛下一个人的餐点,是陛下仁慈,惠及后宫,才增了几十名主膳,但备膳也只够楚才人用,楚才人不必顾虑我们。」
好丫头。楚茉弯唇一笑,「如果想多吃点呢?」
「那得花钱买了。」听到似乎有好处,春喜忍不住抢过话头,「楚才人每日想多食什么,报到尚食局,会由楚才人每月四贯的月俸中扣除。」
「每个月有四贯月俸啊……」楚茉思忖了一下,突然觉得口袋紧巴巴,表面上便显得深沉,倒让两个宫女紧张起来。
尤其是春喜,怨自己嘴快,该不会服侍的第一天就得罪主子了吧?
「四贯……四贯不少了,足足有八百斗米呢!就楚才人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误以为楚茉是因家中富贵方才不知米价,她连忙补充说明,却有点越描越黑的感觉。
含香简直要昏了,这是嫌主子爱吃,还是嫌主子虚荣?她暗地踢了下春喜的脚,硬是弥补似的圆了话,「楚才人的分例,宫中每季会派五套新衣、鞋袜及各式配件,首饰若干,胭脂眉墨玉容膏、笔墨纸砚、被褥窗纱、蜡烛灯油、冬季的炭盆与夏季的冰都有定例,除此之外还想增添的,才需要花钱,所以四贯钱其实绰绰有余,楚才人不必担心。」
听起来简直是人间仙境啊!什么都不必花费还能有钱领,吃喝拉撒都有专人照顾,正合楚大美人的意,于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
就这么寥寥几句对话,楚茉对两个大宫女的性格也摸索出个大概了,含香为人稳重但胆子小,春喜有些傲气且不服输。既然是这样的话,该注意什么她心中有数,也不再端着形象了。
吃饱喝足,美人儿半个身子歪在贵妃榻上,纤手托着香腮,裙裾披散开来,露出一双玉足。
那裸露的脚踝纤细性感,足以令人想入非非,两个大宫女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心跳加速。
「膳后没有点心吗?」楚茉眨了眨眼,意有所指的一笑。
含香立时想回答有,却被春喜暗暗拉了拉衣角。
春喜有些着急地说道:「不一定,奴婢去尚食局替楚才人瞧瞧。」随即拉着含香出了紫云阁。
待来到尚食局,取了今日的点心柿子饼,含香方不满地问道:「明明每日膳后都有点心能取用,妳刚才怎不和楚才人明说?」
春喜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瞪着她,「楚才人可能吃了,想从她手上漏一点下来那是门都没有,像这种机会还不紧着自己,妳傻了呀!」
含香无语地瞪着她。
春喜见四下无人,将含香拉到了一旁僻静的角院里,取出食盒中的柿子饼大嚼起来,还塞了一个到含香手中。
含香像是烫了手似的连忙将柿子饼放回去,「我不要,我没妳这么大胆。」
既然她不吃,春喜便心安理得地将所有的柿子饼都吃了,这才算出了一口心头郁气。
待回到紫云阁,将手中空着的食盒收拾好,两人才到了楚茉面前。
含香绷着脸不说话。
春喜却是笑吟吟地道:「楚才人,许是今日新人入宫,膳食要得多,点心都被拿光了!」
楚茉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迥异的神情,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忽而纤手指向了门边的一个小箩筐,「刚才妳们离开时,赵贤妃那里遣人送来一篮子螃蟹,说是让我们这些新进宫的嫔妃们尝尝鲜。」她扬了扬手,「这些螃蟹拿去煮了,咱们三个一起吃。」
秋日蟹肥膏腴,正是好吃的时候,听到有这种好事,春喜面露喜色,就连内敛的含香也满心期待。
两人连忙将蟹抬到了紫云阁后的小厨房,让人用蒸笼蒸熟了,调了姜醋的酱汁,送回前殿时楚茉恰恰打了个盹刚醒。
看着眼前鲜红肥美的螃蟹,她只觉心中美滋滋的,吃饱睡睡饱吃,多么愉快的人生!
于是她自个儿动手,用钳子取来两只蟹,剩下的直接推给两个大宫女,「妳们拿到一旁去吃吧,有多的再分下去。」
含香与春喜高高兴兴地端着螃蟹到一旁,却不敢真的走开,怕楚茉随时唤人伺候,遂在一旁的小桌吃了起来。
螃蟹肉嫩味鲜,蟹膏浓厚香醇,主仆几人吃得不亦乐乎。
由于楚茉只吃得两只,倒是比两个宫女还快吃完。
含香见状,机伶地扔下了手上吃到一半的蟹爪,连忙去端来水盆让她洗手。
一旁的春喜倒是视而不见,继续吃得津津有味。
「好含香,妳要是一直对我这么好,以后有妳享福的。」楚茉一边洗着纤手,一边朝着含香抛了记媚眼。
面对此等美色攻击,含香一张小脸都涨红了,连忙摇头,随即觉得不对又急急点头,一下子倒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被自己撩得七荤八素的人也不差这一个,楚茉早就习惯了,继续挑了挑眉说道:「妳别不相信我,我这命格可是让大佛寺的高僧算过,对我好的人会跟着我一起好命,至于对我不好的人嘛……」她止住了后话没有再说,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我是不是忘了问妳们,今日可食了柿子?」
含香心头一跳,急忙摇头。
一旁专心吃蟹的春喜闻言则停了下来。
「没吃就好。」楚茉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说道:「方才抬蟹的小太监说,今日尚食局的点心是柿子饼,柿子与蟹不能同吃,会腹痛的。不巧蟹也是今日送入宫,为求个新鲜,所以还是送到各宫了,只是让我们两样东西别离得太近吃。」
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幸好我们动作慢,没拿到尚食局的点心,正好这蟹就让我们第一时间尝鲜了。」
含香听得冷汗直流,一旁的春喜更是脸都绿了。她蟹和柿子饼都吃了不少,手忍不住摸向小腹,当真隐隐作痛起来。
「春喜妳怎么了?」楚茉注意到了她的异状。
春喜开始觉得腹痛难忍,到了几乎要让她出糗的地步,于是她结结巴巴地道:「许是……许是螃蟹寒凉,奴婢吃得有点多了,想去……想去洗个手……」
「去吧!」楚茉挥了挥手。
于是春喜夹着腿艰难地往茅厕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楚茉突然说道:「对了含香,方才我和妳说到哪儿啦?大佛寺的高僧说我就是个万恶不侵的体质,对我不好的人哪,也不需我特地做什么,那恶意可是会被反弹回去的……」
后宫的侍寝原有一定的规律,也就是按朔望日来排,初一到十五月亮渐圆,便由位分低的嫔妃开始,一直轮到位分高的,十五、十六两日留给中宫皇后,而从十六开始至月末则又从位分高的轮回位分低的。
然而这个制度到了萧清澜这里被完全打破,一则他没有皇后,二则宫中嫔妃人数稀少,连半个月都填不满,所以侍寝完全按照他的心意,想去谁那就去谁那。
如今他大权在握,帝位稳固,即使每个嫔妃都有不小的后台,却是谁也不敢在此事上对他施压。
当然,魏太后除外。
那群美人儿被册封的第一天,魏太后就特地将萧清澜召去,先是骂他只让魏红封了婕妤做得不地道,之后又要求他多多宠幸魏红,之后母子不欢而散,萧清澜自然没踏入过魏红所在的彩丝院一步。
打从十岁那年,萧清澜意外撞见当时还是皇后的魏太后与先皇的胞弟鲁王偷情,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母亲就不疼爱他,原来鲁王才是她的真爱,她当年被迫嫁姶先皇,对先皇恨之入骨,又怎么会疼爱他这个先皇的血脉?
然而碍于亲情孝道,兼之当时先皇已卧病在床,萧清澜只能吞下这个祕密,怕一说出来先皇就要气得驾崩。而他与魏太后的关系却是日渐恶化,到如今他登基之后,母子之间只要见面就是剑拔弩张,已无情分可言。
又是一天月升日落,萧清澜带着胡公公踏出两仪殿,天已大黑,后面还远远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抱着一堆未批完的奏摺。
「今晚陛下欲前往哪一宫?」胡公公弯身恭敬问道,但朝着地面的神情却是苦的。
萧清澜自嘲地一撇唇,「到哪一宫不都一样?我这身子……也只是耽误了那些姑娘家。」
十岁那年在承香殿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只要想到母亲与旁人翻云覆雨的画面,他便为之作呕。原以为时间久了就没事了,直到该通晓人事的年纪,他发现自己对女人并没有女官教导的那种兴奋反应,甚至避之唯恐不及。他为此偷偷摸摸的看了些春宫图、淫书什么的,才怀疑自己是医书中所谓的「阴痿」。
黄帝内经有云「阴器不用,伤于内则不起,伤于寒则阴缩入,伤于热则纵挺不收」,意思便是小兄弟不中用,不举者是房事过度,阴缩者是寒邪所伤,若僵直不痿者则是热邪所致。偏他并无伤于内,亦无伤于寒,更别说伤于热。
他私底下也寻来了自己信任的顾太医诊治,却诊出个他身体并无大碍的结果,但无论按摩针灸或服用药汤,均无起色,只能归咎于心理因素了。
连医术非凡的顾太医都束手无策,即使萧清澜英伟高大、气宇轩昂,也不得不承认,在房事上,自己年纪轻轻的就不行了。
这便是萧清澜这么久都没有子嗣的缘故,因为就算到了后宫,他往往是在妃子的寝宫看奏摺看到累了,连留宿都不想,再回到自己的甘露殿歇息。
纵然他阴痿的情况始终没有太医署证实,谣言却不是没有。
他对宫里那些姑娘家感到抱歉,却碍于魏太后的坚持非得选秀,横竖进来的都是些想攀附皇室的,他便睁只眼闭只眼由她们去玩。
「还是再到赵贤妃那里去……」胡公公小心翼翼地问,这个是老相好了,口风又紧。
萧清澜却是沉了沉脸色,「赵丞相最近有些太活跃了。」
这便是不能到赵贤妃那里了,免得已经抖起来的中书令连尾巴都翘起来。胡公公又硬着头皮劝道:「还是像之前几日那般,到新进宫的嫔妃那儿歇息?」
听到这提议,萧清澜脸上更黑了,「前几日那个鹤羽殿的,一见到朕就扑过来,朕险些让她扑倒;还有那个临照殿的,朕看个奏摺她能讲一晚的话,衣服还不穿好;最夸张的是昨日彩云阁那个,朕过去的时候,她连衣服都没穿!」
最近突厥频频骚扰边境,萧清澜想找个清净地方思索处理战事,像这种烦人的,在他心中已成永远的拒绝往来户。
胡公公脸都皱起来了,可怜他才二十来岁,看上去却像四十岁的人,都是被陛下的房事给拖累的啊!看来还是得快点物色一个守口如瓶的新货色才行。
他绞尽脑汁回想当初宫里礼聘进来的新嫔妃们,到底哪个不会一见到陛下就扑上去,又不会乱说话呢?
萧清澜突然止步,心中浮现一个艳极的丽影,「对了,上回朕与你偷偷去瞧选入宫中的那些女子,淑景殿那个宣称对朕没兴趣的是谁?」
胡公公一听,也不由眼睛一亮,是啊!那个女人口口声声入宫就是想混吃等死,对陛下没兴趣,听到那些不利于陛下的话,还懂得警告别人不许妄言,这么适合的人选,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于是他嘻嘻笑着,细细说起楚茉的身世,「启禀陛下,那女子是襄陵县伯楚之骞的独生女楚茉,母亲早逝,也没有兄弟。楚伯爷生性放浪不羁,挥金如土,有爵位却无实权,襄陵伯府仅剩个门面撑着,府库只怕仅仅聊以卒岁。
「这楚才人到了婚龄,楚伯爷估计是想着家财万贯的高门高攀不起,门户低点的他又看不上,而女儿外嫁他又出不起像样的嫁妆,索性送入宫中,这样也算嫁出去了,宫里还管吃管住。
「反正他对权位没有野心,不必靠女儿联姻巴结权臣,也知陛下不好女色,认为只要楚才人低调点不出头,皇宫就这么养着她到安享晚年也是可能的。或许就是楚伯爷这样的观念及教养,才能教出楚才人那样……呃,独特的性格。」
萧清澜听到这里,表情一言难尽,他还不知道自己居然有如此奇葩的臣子,不禁对楚茉更好奇了。
之后,胡公公打起手势让后头远远跟着的小太监们转个弯,然后对着萧清澜恭敬地道:「楚才人如今正住在紫云阁呢。」
听到太监来报今日陛下驾临紫云阁,一刻钟之内就到,楚茉整个人都懵了。
她刚用完膳,这时换衣服也来不及了,只能匆匆让人整理一番环境,自个儿迅速理了下身上被她坐皱的云纹洒花裙,匆匆忙忙地领着两个宫女到前头去。
这时萧清澜已经一步踏入紫云阁了,楚茉刚好迎上来,盈盈下跪,对皇帝的印象就是眼前的一双乌皮靴。
都躲到宫里的犄角旮旯了,想不到还是被陛下注意到,今日她便要侍寝了吗?她守了十来年的贞洁,就要奉献给眼前这只乌皮靴的主人?
虽说入宫前已有过心理准备,不过当真遇上,楚茉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横竖那事儿她闭眼咬牙一忍就过去,以后还是可以继续混吃等死,自己也不是很排斥。或者也可能季圆圆所说的闲话是真的,陛下其实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那她就当陪他唱场大戏……
想到这里,她心头五味杂陈,都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紧张。
她还没确定该用什么心态面圣,那清朗的声音已落入耳中——
「平身。」
楚茉由身边的含香扶起,方才抬头看看萧清澜的模样。
一对上眼,两人都愣了一下,竟是别不开眼来。
她早知陛下年轻,却不知他竟是如此丰神俊朗、气势不凡。她在女子之中已算高䠷的,但陛下比她更要高出一个头,恰恰是她能依偎在他怀中的高度。
人嘛,都是爱美的,楚茉更是个中翘楚,以貌取己还取人,萧清澜的长相甚合她意。
突然间,她有些希望季圆圆的鬼话可别成真,要陪眼前的陛下睡一晚,她愿意啊!
萧清澜见了楚茉,虽然心头仍是涟漪荡漾,倒是比初见时镇静了许多。
他早知她美艳,可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她,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展现万种风情,涂满胭脂的红唇微扬,诱惑魅人。纤细的柳腰不盈一握,明明入秋了她穿得厚实,却更显丰胸翘臀。由她纤细的雪颈往下看衣领内那未知的深深黑暗,总让人想探寻一回……
意识到自己的无耻,萧清澜轻咳了一声,连忙正了脸色。
这就是个妖精啊!
「朕只是想找个地方处理政事,紫云阁远离后宫,朕就来了,今晚无须妳侍寝,妳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挂念朕。」萧清澜面无表情地说道。
楚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用侍寝?」
「不用。」
「妾身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要吵朕就行。」
早知道陛下如此上道,她还紧张个什么劲儿啊?楚茉说不上有多可惜,省了事她也乐意,不由嫣然一笑,如百花开放,顿时晃花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那妾身便失礼了。」
让含香领萧清澜到桌前,见小太监摆上文房四宝和一堆堆的奏摺,由胡公公伺候,楚茉就当真不理他了,将平时活动的地方移到了偏殿,与萧清澜隔了个珠帘,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说是互不干扰,但当楚茉摆上了一桌的糕点,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嚼时,还是吸引了萧清澜的目光。
纤纤玉手拈起一块不知什么,放入了充满诱惑意味的红唇之中,然后享受得双眼微眯,粉脸带笑。
她吃得极为恣意却不粗鲁,萧清澜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忘了政事,就这么看着她将一桌子东西全吃光,然后伸了一记懒腰。
一点也没想要分给他,真当他是透明的。
萧清澜不由有些气闷,完全忘了刚刚是自己叫她别吵他。
接着美人儿由桌前起身,慢吞吞地走到了贵妃榻前,踢掉绣鞋懒洋洋地侧卧着,身上洒花裙披散开来,像朵耀目的芍药花,媚得惊人。
她手里拿着本书,萧清澜猜测应该是些话本子之类的,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真的很安静,连翻页都无声。
她的神情让屋子里彷佛充满一种静谧的舒适感,一直不时偷看她的萧清澜紧锁的眉头也不由一松。
胡公公注意到了这一桩,却是低头不语,心里忖度着难不成这行事异于常人的楚才人获得了陛下的青睐?
楚茉看着书,不多时便犯困了,直点着头,到最后真是撑不住,阖眼睡去,拿着书的手也突然一松。
萧清澜猛地站了起来,随即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又马上坐下去。
他刚才竟犯了浑,想冲过去替她接住落下的书本,只怕那书本落地会吵醒海棠春睡的美人呢!
胡公公将一切看在眼中,用着诧异的目光直盯着他。
萧清澜只是摇摇头,本想开口说无事,但想到里头睡着的那个女人,他居然没再出声,整了整心情重新投入政事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树梢,紫云阁外巡逻的禁军都不知来回了几趟。
萧清澜将奏摺批阅到一个段落,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目光本能的往珠帘那里扫去。
贵妃榻上的美人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挪了位置都不带点声的,当真做到了他要求的别吵就好。
这紫云阁的确清净,里头的人儿也识相,让他处理政事来得心应手。
胡公公见他停下,连忙上来收拾东西,问道:「陛下可要走了?」
萧清澜本想应个是,但突然好奇起楚茉现在正在做什么,他不相信自己在这儿,她当真能安然就寝,遂改口说道:「你在此候着,朕到后头去看看。」
这是要去寝殿找楚才人了?胡公公瞪大了眼,一时竟忘了平时的机伶,傻乎乎的看着萧清澜就这么走进寝殿。
别说紫云阁,整座皇宫都是萧清澜的,他要去哪里自然不会有人敢阻拦。
守在楚茉寝殿门前的含香及春喜见到他就想高呼陛下然后下跪,却见他做了个手势让她们闭嘴,接着自己大踏步进了寝殿。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最后只能齐齐望天,当作没看到。
这是间雅致的寝殿,正中央一张大床,挂着烟罗纱,令萧清澜有些好笑,这女人还真会享受,睡的地方都快比他的龙床大了。
他毫不客气地行至床边,伸手撩起床纱,映入眼帘的是一幕美人春睡图,还不时有一股清淡的香气窜入他鼻腔之中。
楚茉把被子踢到了一边,她穿着薄薄的寝衣,凸显出诱人的玲珑身材,因侧躺而在胸前挤压出深深的沟壑,那抹雪白令人手都发痒,修长的美腿有一半溜出了裙摆之外,如同上好的玉石,晶莹透白。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有点口渴,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在幻想她雪颈领口下的景色,这时候似乎算是得偿所愿了一半,至于要不要让另一半也得偿所愿……
这时床上的楚茉蓦地一个翻身,直接往床下掉。
萧清澜吓得本能伸手接住她,长吁口气有惊无险地将她放回床上。
然后她蹭了蹭柔软的被褥,露出一抹浅笑,翻个身又往另一面睡去,居然没醒。
萧清澜方才莫名其妙兴起的一股绮念马上被她粗鲁的睡相摧毁殆尽,他刚刚究竟在想什么,差点就误入歧途。虽说见色起意乃人之常情,不过自己是个不行的男人,何苦误了他人。
这回他真的信了她说的,这女人在宫中的志愿就是饱食终日,游手好闲,大好的献媚机会都不懂得把握,睡得跟猪一样,还是头差点掉下床的猪,亏她长得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
眼神慢慢恢复清明,萧清澜转身离开了寝殿,在门口见到半福着身子的两名宫女,他顿了一下。
「今晚楚才人吃的点心是什么?替朕也准备一份。」看她一脸满足似乎很好吃的样子,眼下他饿了,带回去慢慢吃也不错。
想不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春喜僵在当场,含香更是目瞪口呆,最后缩起了脖子,胆战心惊地回道:「陛下恕罪,那点心……是楚才人用月俸请尚食局特别做的,就……就只有她那一份而已。」
到妃子的宫殿蹭吃的却蹭不到,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尴尬的萧清澜顿时觉得脸热了起来,不过为了帝王威仪,他只能装作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举步离开。
第二章 教导装扮获青眼
打从第一次来到楚茉这儿,萧清澜就一试成主顾,多次驾临紫云阁,因为她当真把他这帝王当成透明的,即使他就在不远处,她还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整套的话本子都快看完了,一度让萧清澜质疑起自身的吸引力。
虽说他那儿不行,但身为昂藏七尺的堂堂男儿,他对外貌还是有一定的自信,就算没有帝王这个高位,光凭这张脸和通身的气派,还是能骗到不少姑娘,偏偏楚茉就是个例外。
萧清澜找到这样识相又嘴严的新欢,胡公公自然是最高兴的,现在每到一更,他就自动领着萧清澜走到紫云阁,问都不用问。
至于楚茉,也从最初的一惊一乍到后来的泰然处之,心里原有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变得老僧入定,不管陛下房事不够力的传闻是真是假,至少在她眼中,他真是个勤政的帝王,这么多天以来,他批的奏摺比十套她看的话本子还多吧?
因此除了一开始对于俊男的一点点仰慕,她现在又多了钦佩,越发做好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绝不让他处理政事时被打扰。
这样心照不宣的互动却让后宫炸了锅,萧清澜从未宠幸任何嫔妃如此长久的时间,即使是过去最常侍寝的赵贤妃,一个月也不过三、四日就顶天了,而楚茉却霸占了萧清澜整整一个月,其余霑不到雨露的嫔妃自是又嫉又羡,更好奇是要怎样的天仙才能将陛下迷惑成这样。
为此,一向爱菊的赵贤妃举办了个品菊宴,邀请后宫上下所有的嫔妃参加。
所谓品菊宴,便是让每个嫔妃都带上一盆精心伺候的名贵菊花,让大家一起品鉴,无所谓胜负优劣,只是为聚会找一个藉口。
以往延嘉殿也常常举办赏花、品茶、听琴之类的活动,而过去赵贤妃邀请的都只有与她亲近那几名嫔妃,如今广邀各宫之主,言下之意令人玩味,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紫云阁,期待着品菊宴那日不知会发生什么精彩的事。
待到品菊宴那一日,楚茉本想着在深秋也只剩菊花会开,便让含香替她去殿外的花园随便搬一盆,想不到含香却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地说紫云阁只有芙蓉花。
什么?不是说到宫里只要吃喝拉撒睡就好了,什么时候还要会种菊花了?楚茉手上从来只有玩死的虫,没有养活的花,不带这样玩人的。
由于含香与春喜是新分发至后宫服侍的,没事先打听到每年都举办的品菊宴有何规矩,故而不知道要提早请楚茉备一株贵菊,眼下只怕她要空手出席了。
紫云阁里难得出现了长久的沉默,末了楚茉挑眉道:「隔壁就是佛堂,想来什么都没有,菊花最多,春喜妳身手矫健,替我到隔壁去偷挖……借用一株,用完再种回去,应当无妨。」
挣扎无用,春喜青着脸去了,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地钻了狗洞过去佛堂,挖了一株最普通的黄菊花,把土小心翼翼地盖回去,看上去什么都没发生,方才成功带着花儿钻了回来。
「不错!今日的午膳赏妳了。」楚茉让人取来精致的小花盆,将偷挖来的黄菊花种进去,完美。
春喜闻言谢了恩,心中却不断腹诽,今日楚才人到延嘉殿参加品菊宴,要在那儿用膳,所以紫云阁的午膳本来就是她的呀……
因为寻花磨蹭了一下,时候也不早了,楚茉换上一身月白色染花绢纱襦裙,加上浅绿晕银纹联珠半臂,算是极为低调的装扮,偏偏她生得娇媚,这般清冷的颜色衬托下,竟多了份冷艳。
春喜替她绾了个半翻髻,只插上一副银梳,更是凸显了她眼角的那股媚意。
「都说人要衣装,我看妳是衣要人装,随便穿都迷死我了。」
在楚茉打扮整齐后,季圆圆不客气地踏进了紫云阁,手上是一盆深绛色的墨菊,比起楚茉准备的看上去要精心得多。
「虽说我怎么也美不过妳,不过至少带去延嘉殿的菊花要远胜于妳。」季圆圆瞪着楚茉手上的菊花,总觉得非常面熟,「妳真要带这盆花去?莫非是什么新品种,怎么那么像佛堂祭神的……」
「可不就是祭神的吗。」楚茉唇角微勾,眼神往隔壁飘了飘。
季圆圆突然懂了,看着楚茉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噗嗤一笑,「算妳狠,本来我还想助妳一盆,想来是不用了。反正这次大家要看的主角也不是菊花,妳带去的是什么反而最不重要。」
说到这个楚茉就无奈,她如何不知这次品菊宴是冲着她来的,所以才打扮得如此低调,谁知天生丽质难自弃,似乎注定了怎么样她都会成为注目焦点,要不是怕失礼,她真想就裹块破布去算了。
两人带着宫女相偕出了紫云阁,为了表达对赵贤妃的尊重,众嫔妃都是亲自将花捧在手上带去的,她们自然也不例外。
她们才出了千步廊,就遇到同样是这批入宫的吕才人。
吕才人容貌只是中上,却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胜过众人。她的父亲是左谏议大夫吕尚,品级虽然不高,却能奏议封驳皇帝的过失,所以吕才人也自诩为后宫清流,听闻紫云阁的楚才人屡受圣宠,惯爱拈酸吃醋的她自然要来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狐媚子。
在紫云阁前往延嘉殿必经的路上,吕才人终于等到了楚茉。
虽是一群女子同时出现,但吕才人一眼就看出了谁是楚茉,而这一眼让她嫉妒到了极点,几乎要咬碎银牙。
这就是个狐狸精啊!还是九条尾巴的那种!
不就是皮肤比自己白了点,眼神娇媚了点,五官美艳了点,身材好了点……好吧,还有那天生的妖娆姿态比自己突出了点,其余这楚才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得到陛下青睐?
吕才人瞪着楚茉,眼睛都红了。
而作为被注视的对象,楚茉自然不会没有反应,见对方打扮也只是个位分不高的嫔妃,她礼貌性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这一笑颠倒众生,吕才人要忍了再忍才没把手上的花盆给砸过去。
这狐狸精不只勾引陛下,还想勾引自己啊!
硬是压抑住心中澎湃的情绪,吕才人堆满假笑迎上去,说道:「这位可是名闻后宫的楚才人?」
「我是楚才人,名闻后宫不敢当。」楚茉见对方不是太诚心,故而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我是吕才人,恰好路过这里,见到妳带的菊花,便急忙过来劝妳。」吕才人有些得意地将自己的花盆拿到楚茉面前,「看到了吗?妳觉得我这盆菊花如何?」
楚茉没有说话,她哪里懂什么菊花,只能莫测高深地一直笑着。
季圆圆就不同了,正统世家贵女出身,她瞄了眼吕才人的花,顺口说道:「赤线金珠,虽生得特别,却也不是什么难寻的品种。」
「就算不是难寻的品种,也比楚才人这盆……黄菊花要好得多吧?」
楚茉不置可否,只是幽幽说道:「能拿到赏菊宴上的,只是普通的黄菊花?吕才人要不要看清楚点?」
吕才人得意的笑容不由敛下,瞪着那盆黄菊花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是什么看上去普通、实质不凡的品种?但明明跟佛堂里插的那种没两样啊……
吕才人看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更靠近了楚茉一些,自己手上的菊花也几乎要贴上楚茉的脸……
「啊!」楚茉忽然皱眉低叫一声,手捂住自己的脸侧,退了一步,手上花盆自然落在了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事发突然,周围的人都傻了,自然没能救得了人,也没能救得了花。
「唉呀!可是我的菊花太美,伤了楚才人的脸?」吕才人笑得恶意。
「妳简直胡说八道!菊花叶软,怎么可能伤了脸,妳定然是故意的,在花盆里放了什么!」季圆圆气急败坏,却也没空理会吕才人,连忙拿出绣帕替楚茉擦脸,见并没有流血,只是划出一道血痕,不出两日应能消去,不由松了口气。
吕才人哪里可能让季圆圆检查花盆,她马上抱着花盆退了一大步,「谁知妳想对我的菊花动什么手脚?今日是品菊宴,花可是比人重要,反正楚才人的花摔了,脸也伤了,看起来是去不了延嘉殿了。放心,我会替妳和赵贤妃禀明妳不去的缘由,就此别过了。」
她趾高气扬地抱着花盆,带着自己的宫女走了。
季圆圆气得想追上去,却被楚茉拉住。
「别追了,追也没有用,妳总不能拿把刀划花她的脸。」
季圆圆犹不服气,「至少我能找出证据,她肯定是嫉妒妳受圣宠,又见妳貌美,才故意伤了妳的脸!什么恰好路过,她住的地方怎么也不会路过这里。」
楚茉反而十分淡然,还有闲情逸致地笑了出来,「妳信我一回,她敢算计我,不会有好下场的。」
「妳的意思是……」季圆圆眼睛一亮。
「我跟妳说,我曾让大佛寺的高僧为我批命,说我是万恶不侵的命格,所有针对我的恶意啊,都不会上我身,反而会被反弹回去,所以吕才人欺我,很快她就会得到报应。」楚茉认真说道。
季圆圆怔然,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心中怒其不争。
这女人枉费长了一副好颜色,也不会去求求陛下为她做主,搞死那个吕才人,反而寄托虚无飘渺的神佛保佑,到底有什么用?
瞧她那样子就知道不信,楚茉也是莫可奈何,「我每次这么说,大家都嗤之以鼻,妳等会儿和我到延嘉殿去瞧瞧,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季圆圆皱眉,「妳脸上有伤,花也摔了,还要去?」
「总不能让吕才人在赵贤妃面前搬弄是非。」楚茉像是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一个旋身往回走,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妳不是还有盆花要助我?至于我脸上的伤……妳放心,我会让大家都惊讶的。」
延嘉殿的品菊宴设在午时,让众嫔妃边赏花边用膳,不过鉴于赵贤妃的位阶高,尚未到时间,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大殿上首,意态雍容的赵贤妃端坐着,心情复杂地看着下首装模作样聊着天的新进嫔妃们,一个个年轻貌美,想想自己也才二十出头,心境却已经像个老人一般,竟对这样的青春活力隐隐有些嫉妒。
「今日人可都到齐了?」赵贤妃问着自己的大宫女,目光却仍在下首梭巡着,想看看哪个才是迷住了陛下的楚才人。
大宫女恭敬道:「彩丝院的魏婕妤告了病,尚有凝云阁的季美人及紫云阁的楚才人未到。」
魏红是自恃身分,身为太后侄女,只封个婕妤已够令人吐血,不想到赵贤妃面前矮了一截。
对此赵贤妃只是冷笑不语,但楚茉还没到却是让她有些意外。
这个帝王新宠,架子挺大的啊?
她尚未对此表态,听到这段对话的吕才人已语带嘲讽地插口道:「贤妃不用问了,季美人我不知道,但楚才人不会来了。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家世,穷得连株像样的菊花都拿不出来,只怕不敢露面呢!」
此话酸气十足,不由引得众人侧目,见吕才人还得意洋洋的,大伙儿却是心里门儿清,人家楚才人的父亲虽未有实权,却是勋贵之后,吕才人的父亲不过是个中流官员,只是看在谏议大夫的职权上众人才给几分薄面,还真以为自己多么高贵了。
赵贤妃虽也这么想,却不会拆吕才人的台,只是对这样的妄言有些不喜,微微皱起眉来,「赏菊不过是个藉口,重点是让众人聚聚,让新人旧人都认识一下,若楚才人真不能来,说不得要找人去紫云阁请她了……」
话才说到一半,马上就有宫女进来通报季美人与楚才人到了。
吕才人当下傻住,冷不防迸出了一句,「怎么可能?她的脸都那样了,来了岂不失礼……」
「她的脸怎么了?」赵贤妃抓住了她的话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逼问着。
还不等吕才人回答,季圆圆与楚茉已相偕而来。
季圆圆借给楚茉的是一株绿云,通体翠绿的菊花倒与楚茉今日的装扮相得益彰。
原本簪在楚茉头上的银梳取下了,换上了造形十分特殊的白羽花钿,她的两鬓也各贴了一支白羽,行进间羽翎飘动,让她在清艳之余更多了几分飘飘欲仙的仙气。
「拜见贤妃。」楚茉与季圆圆行了一个福礼。
赵贤妃见到楚茉的姿容时不由看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出言让她们免礼。
她怎么也想像不到楚茉竟是这样艳丽绝俗的颜色,这样的人是怎么进宫的?岂非想迷得陛下不思朝纲了?
不过既然人都入了宫,且已经得到圣宠,这样的话就不能说了。
赵贤妃压抑住了心头几分眼红,平稳地道:「这阵子辛苦楚才人伺候陛下,今日见了妳,方知世上有此等容色。」
「贤妃过誉了,楚茉哪里有什么容色,都是靠装扮而已。」楚茉轻轻巧巧地将自己的美艳推给了外物,免得当真成了众矢之的。
「装扮?」赵贤妃这才认真地看了楚茉的打扮,眼光落在她鬓边的羽毛上,「这么说起来,楚才人的打扮的确独树一格。」
「一点小技巧而已,其实妾身一直觉得若是在不失礼的情况下,装扮上做一些改变,自己变美了心里高兴不说,还能予他人惊艳感。」说到装扮,那可是楚茉的长处,因为有个十分重视美貌的父亲,她承袭下来的家风也是美丽至上。
赵贤妃来了兴趣,「要怎么改变?」
众人一听不由聚精会神起来,都想学一学这技巧,因为她们当真都被楚茉惊艳了,说不定她透露些什么,也能让她们的美貌更上层楼呢?
楚茉也不藏私,反正让后宫这群美人儿更美一些,风景也能更好,说不定陛下见他的嫔妃们变得如此赏心悦目,知是她的功劳,还会赏赐些什么呢!
她看了赵贤妃一眼,说道:「其实贤妃面容典雅,端庄的装扮固然不会出错,却显得太过中规中矩……」
她命身旁的含香取来红色绢布与工具,巧手裁剪,马上缝出一朵绢花,看上去像朵大红牡丹似的,让人眼睛都亮了。
「贤妃,失礼了。」她请赵贤妃取下金钗,然后将绢花别在她耳后,微微调整一番后,便退下几步令众人看个清楚。
赵贤妃是方脸,脸盘又偏大,大红绢花让她的脸型看起来娇小精致了许多,而原本端正到有些古板的形象,在别上这朵绢花后居然显出了些妩媚,只是这么简单的改变就使得她瞬间变得出色了。
看着众人惊喜的反应,赵贤妃忙叫宫女取来铜镜,左照右照之后也觉得自己好看很多,这会儿看向楚茉的神情更令人玩味了。
「那我呢?那我呢?」另一个开口的是宜城长公主,萧清澜的妹妹,贵太妃之女。
她承袭了萧家人的好样貌,杏眼琼鼻,笑吟吟的十分喜人,不过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长公主可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她自小跟着兄长们一起习武,武艺不下一般皇宫侍卫。
楚茉认真地端详了下宜城长公主,是个讨喜可爱的长相,什么金钗银簪硬邦邦的饰物都不适合,她二话不说上前除了宜城长公主头上一支宫制略显俗气的金步摇,之后竟取下自己头上的羽毛花钿,簪在了宜城长公主的头上。
宜城长公主今日穿的是绢纱百褶裙,轻飘飘的很是轻灵,搭配着同样飘逸的白羽,她站起来转了一圈,被奼紫嫣红的菊花围绕着,彷佛花中仙子一般,一帮极会溜须拍马的嫔妃们这回却是真心的赞美起来了。
「真美啊!长公主原就出众,这样换了个饰品,整个人更加亮眼起来。」
宜城长公主喜孜孜地望向了楚茉,心思直率的她马上屏除了所有成见,决定以后与楚茉交好。
「长公主原就适合跳脱些的装扮,这羽毛饰品妾身还能做出一套头面来,改日送到长公主宫里。」楚茉也很开心自己的眼光不俗。
「那不成了我抢了妳的首饰,妳怎么办……」看着楚茉空无一物的头顶,宜城长公主有些心虚。
楚茉毫不在乎地将宜城长公主的金步摇插到了自己头上,然后一个拜谢,「谢长公主出借,妾身明日归还。」
宜城长公主嘻嘻一笑,她喜欢楚茉的这份豪爽,「哈!不必借,我赏妳了!」
众人眼见楚茉取下了那令人惊艳的羽毛饰品后,换上宫制的金步摇竟由仙气飘飘变得艳光逼人,不由倒抽了口气,纷纷上前询问变美的小技巧。
楚茉一一为她们做些小改动,有的是建议了妆容,有的是提醒了衣着搭配,原本是假借赏菊之名进行对她的批判大会,没想到竟因她变得热闹非凡。
只有已经冷静下来的赵贤妃及吕才人冷眼看着这一切,都有些无言以对,尤其后者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即使她对如何打扮能让自己更美甚感兴趣,却不想凑上去平添楚茉的人气,妒恨得指甲都掐进了手掌中。
「哼哼,大家对楚才人如此吹捧,但我方才在外头遇见她,她可不是这副装扮,只是簪了副银梳罢了,说不定是看了我的装扮隆重,才又回头簪了羽毛,如此岂不是哗众取宠?」吕才人终是忍不住,有些面目狰狞地讥讽道。
赵贤妃乐得有人打头阵,也不介意坐实楚茉哗众取宠的罪名,一副大惑不解地问道:「真是如此?楚才人是为了换装扮才晚到的吗?」
那方围着楚茉聊得热火朝天的众嫔妃们消停了下来,看着吕才人在楚茉的映衬下显得黯淡无光的长相,都对她臭美的说法颇感可笑。
但显然两人准备掐在一起了,识相点的已经先退开来,被指控的楚茉还没来得及反应,听到吕才人大放厥词就受不了的季圆圆已先斥责起来——
「妳居然还敢说呢!妳由临照殿来,我们由凝云阁、紫云阁出,延嘉殿在两处之间,妳拦住我们说是巧遇,真不知妳是怎么遇到我们的?至于妳说楚才人是看了妳的装扮才换装,那更可笑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楚才人的姿容就算什么装扮都不用,比起妳那可是……哼哼,绰绰有余吧?」
有些嫔妃轻声地笑了起来,吕才人见了又窘迫又气怒。
旁人忌惮吕才人的父亲,季圆圆可不怕,她爷爷又没贪赃枉法,父亲虽也在当官,却是忠厚老实,何须担心别人纠举?于是她继续指控道:「明明是吕才人故意用她带来的菊花弄伤了楚才人的脸,楚才人无奈回宫换成羽饰遮掩脸上的伤,怎么又变成哗众取宠了?」
在大伙儿炯炯的目光下,楚茉哀怨地取下了鬓边的羽饰,果然见到一道细微的红痕。
由于吕才人伤了楚茉的脸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时千步廊底除了季圆圆还有宫女侍卫等等,她无法狡辩。而临照殿一个在后宫西侧,紫云、凝云两阁在后宫东侧,她刻意去堵楚茉,甚至出手伤人,可不是一句不小心可以带过的。
赵贤妃掌理后宫,遇到这种事也不得不管了,「吕才人,可有此事?」想到了吕才人在楚茉刚进殿时提到了她的脸,心中已然有数。
「是……妾身刻意去寻楚才人是真,但只是出于好奇,而菊花伤了她的脸却是无意的……」吕才人没想到季圆圆不怕她爹,居然全抖了出来,不由紧张地跪了下来。
这番理由说服得了谁呢?其余嫔妃看向吕才人的眼光开始奇怪了,其中不少初初入宫的,这是第一次直接了当地见到后宫阴私手段,还做得漏洞百出,众人对吕才人不屑之际,更多的是提防。
原来是因为这样,楚才人才会换了羽毛装扮,引起众人的注意,演变成眼下众星拱月的后果……赵贤妃长吁了口气,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吕才人这可是帮了倒忙,让她今日特地弄了个品菊宴的用意全落了空,原本要敲打楚茉的话也只能闷在了肚里。
难道去质问她如何迷惑陛下?她不是已经拿出十八般武艺教大家如何装扮了吗?
「罚吕才人三个月俸禄,妳可服气?」赵贤妃说道。
吕才人并不缺钱,这是轻轻放下了,她连忙感激涕零地直说服气,只是众嫔妃那隐隐约约的排挤,让她打从心底不舒服起来。
至于楚茉,赵贤妃只能好生劝慰一番,又心疼的将自己手上水头上等的翡翠手镯取下,套在了她手上做为补偿,这件事才算揭了过去。
一场品菊宴变得像是为了楚茉造势一般,隆重开始,草草结束,也当真是在众人意料之外。
季圆圆看着灰头土脸的吕才人,还有莫名其妙由黑翻红的楚茉,好像有一点信了楚茉命格万恶不侵之说。
天朝注重孝道,即使萧清澜与魏太后感情不睦,也不得不做做样子,固定每月在初一、十五至承香殿请安,免得落人口实,成了个不孝不悌的帝王。
往日萧清澜要前来,魏太后定然不会在殿中等候,而是会令殿中无人,待他驾临后她才让宫女慢悠悠的自殿后请出,彷佛自己架子多大似的,这种无聊的下马威萧清澜从小吃到大,已不足为奇。
相较于他,同样是魏太后亲子的齐王萧清和就不同了,他出生那年萧清澜已经七岁,后者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如何将弟弟从小宠到大,只要萧清和至承香殿,魏太后只差没亲自出迎,从来不会让他等。
萧清澜小时候还会自省自己是否做错什么,母亲总是不喜他,而后更是积极的讨好魏太后,但待他大一些,发现魏太后的丑事后,孺慕之情全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自此之后,这偌大的皇宫里,所有的母慈子孝都是演出来的。
因此当萧清澜今日踏入承香殿,意外的看见魏太后竟高坐上首,一副等了他很久的样子,他骤然停步,心中有的不是对于母亲姿态骤变的动容,而是对于母亲动机的怀疑。
魏太后先让周遭的宫人都下去,才冷声说道:「陛下龙体贵重,姗姗来迟,倒是叫哀家一阵好等。」
萧清澜与过去前来的时间并无不同,但他也不想争辩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淡淡回道:「劳太后久等。」
他显然不是真心这么说,魏太后细眉一皱,一见儿子气质昂然地立在那里,龙章凤姿,不怒自威,心中就烦躁起来,也不想与他寒暄什么,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听说你最近都在一个小小才人的寝宫过夜?」
原来是为了这桩事……萧清澜心中冷笑,面无表情地答了声是。
这么简短的回答自然不是魏太后要的,既然他不欲多说,她索性自己说,那张保养得精心却仍免不了显出老态的脸沉了下来,开始数落,「那个楚才人的父亲是襄陵县伯楚之骞吧?襄陵县伯风流名声在外,平素眠花宿柳,不务正业,这样一个纨裤教出来的女儿会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会让这样的女子进了宫?」
「不是朕选的。」萧清澜撇清得一干二净,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从一开始选秀就是魏太后的意思,名单也是她选的,甚至待到第一轮删除过后剩下的数人,明面上他都没去看过一眼,所以若说有不适合的人也被礼聘入宫,那与他怎么也扯不上关系。
偏偏魏太后现在又批评起楚茉,那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萧清澜倒是挺乐意看到这个。
魏太后自也想到了这一桩事,回想起自己当初想选的只有一个魏红,为了替侄女减少敌人,选秀名单她挑的都是些家世势力不彰的女子,即便要由贵胄里挑,也多挑次女,绝不会有嫡长女来替萧清澜造势。想当年要不是先皇替萧清澜纳侧妃,赵贤妃这等丞相之嫡长孙女绝不可能出现。
横竖她也不是个讲理的,便跳过那一桩,直接说道:「楚才人是如何进宫的不重要,总归你不能独宠一人。我那隔房侄女魏红的样貌、个性都是一等一的好,是我精心为你选进来的,今晚你便到彩丝院去吧。」
「太后这是要插手我后宫之事?」萧清澜脸色有些难看了。
「哼!你如今中宫无后,我身为太后自然要插手。」魏太后说得理直气壮。
中宫无后是谁害的?还不是魏太后一直想放些牛鬼蛇神在他身边,他怕自己立的皇后马上被「病逝」,索性让那位置空着。
过去他一直对身边嫔妃不咸不淡的,太后便没说什么,如今他表面上看上楚才人,她的手马上就伸了过来,连他宠幸谁都要管,这种自以为能用亲情压迫他的天真想法,真是可笑又可悲。
魏太后如今急着拉个人上位,萧清澜也可以理解,因为他明里暗里打压,魏家如今比起过去势弱许多,男丁为官者都是微末,最高的也不过太仆寺卿,管管宫里的车马,一点实权都没有。正因如此,萧清澜如今极有底气与魏太后对着干,合理的要求就做给天下人看,不合理的他理都不想理。
像今日的就是不合理的要求,故而萧清澜也不与她客气,冷笑道:「犹记得当年先皇的后宫由太后掌理,十年之内死了十余名嫔妃。如今朕后宫空虚,加上新进嫔妃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若再让太后管着,只怕没几年朕的后宫就没人了。」
「你!」魏太后气得一拍椅子扶手,就算那些人是她害死的又如何?想与她争宠原就是找死,先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轮得到他这小辈来管?
萧清澜对于这件事的感想只有心寒,她既不爱父亲,又不许父亲太过宠爱他人,身为中宫之主,她显然太过自私阴狠。
「你如今当了皇帝,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尊我这个太后了?」魏太后大骂道:「你不怕哀家在朝廷里谴责你不孝?」
萧清澜平静地道:「不敢,朕只是希望朕的后宫能清净些,不要有些男盗女娼之事。」
这便是撕破脸了,只差没指着魏太后的鼻子骂她是个淫妇,别把他的后宫带坏了。
魏太后与鲁王的奸情他若装傻不提也罢,现在居然在她面前明晃晃的说了出来,她只觉脑袋一阵晕眩,「你这没良心的逆子!当初哀家就不该支持你继位,你根本德不配位!」
萧清澜定定地望着她,像是在看她口出此言良心会不会痛。
一直以来,魏太后独宠萧清和,让萧清澜相信要不是当年先皇离世时萧清和年幼,自己皇太子之位稳当,又有众大臣支持,说不定太后当真会害死他,改抬自己的弟弟上位。
「朕乃是先皇嫡长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太后何时支持过朕?」即使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萧清澜仍是一派清冷,他对母亲的感情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去了,「何况太后的德行就配得上这个位置了?」
「你!你给哀家滚出去!」魏太后尖叫道。
萧清澜冰冷地勾了勾唇,转身离开了承香殿。
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来受这么一次折磨,对他而言滚出去反而是种解脱。
一踏出承香殿,萧清澜望向天空,阳光温暖耀眼,却照不进他的心中。
违逆自己的母亲,他的情绪自然不可能没有起伏,现在乍然平静下来,他突然觉得很是茫然,有种不知欲往何处的感慨。
见他神情古怪,守在外头的胡公公也不敢多言,便与近卫们就这样跟着萧清澜,闲庭信步的在后宫里乱晃。
过去人生中的各种经历一段段的在萧清澜的脑中浮现,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待他反应过来,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起。
而他的脚步已经停在了紫云阁前。
原来这个地方是这样的让他放松……萧清澜扯了扯唇角,大步踏了进去,伸手止住胡公公欲通传的动作,他还挺想看看自己突然到来,那个女人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换成别的嫔妃,他相信她们要不欣喜若狂,要不欲语还羞,但他相信楚茉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当他来到厅中时,楚茉正在用膳,才吃下一颗丸子,猛地见到帝王,她双眼瞪得老大,丸子将一边香腮撑得鼓了起来,就这样呆愣愣地直看着他,一时忘了行礼。
旁边的宫女早就跪成一片,唯独她傻兮兮的,看上去居然有点……可爱。
萧清澜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说什么陛下恕罪之类的话,然后跪下来向他磕头。
想不到楚茉反应过来之后,小嘴嚼了嚼将那丸子吃下去,也没补上行礼,直接开口问道:「陛下要吃吗?」
他早知道她在他面前十分自在,想不到竟可以自在成这个样子,这会儿愣住的反而是他了。
几息之后,他鼻间哼了一声,眼角却露出笑意,方才在承香殿受到的委屈烟消云散。
在满室宫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萧清澜当真在楚茉身边坐了下来。
含香与春喜连忙添上了一副全新的碗筷,然后迅速地退下。
「陛下,今晚的菜色是蜜汁火腿、树子蒸鳜鱼、烧烤猪子、肉丸子炖白菜……不知道陛下喜不喜吃海鲜,妾身特地请尚食局加了道乌参杂脍与炙虾,这乌参杂脍补中益气,虾可减轻畏寒体倦,很好吃的!陛下多吃些。」她表情难解地看了眼那两道大菜,然后推给了萧清澜。
萧清澜吃了口她介绍的菜色,果然味道不错。他不是个重食欲的人,但看她吃得肆意,他也跟着胃口大开,居然与她一起将整桌的膳食都扫光了。
春喜和含香在一旁看着,心想晚上她们两个又要抱着白馒头偷哭了。
在胡公公的服侍下净了手脸,萧清澜细细地观察起明明端正站在那儿擦脸,却给人慵懒感受的楚茉。
青葱似的纤指拿着布巾在无瑕的脸蛋上滑动,她的动作优美,微翘的小指很有韵味,就连发现到他的注视,从布巾的缝隙中偷偷看了他一眼,都有种勾人的风情,让他心神一荡。
这是自己心思不正,总不能怨她刻意勾引,因她本身就是个惹火尤物。萧清澜垂下眼睫,静了静心,再抬眸时,察觉她擦脸动作的一丝不自然,眯眼看去,遂问道:「妳的脸怎么了?」
那自是吕才人弄的伤,楚茉没想要告状,反正老天爷会替她讨回来,便避重就轻地回道:「前几日不小心弄伤了,无妨的,不会留下疤痕。」
萧清澜上前一步,伸手轻抬起她的脸,侧过头去细看。
他离她极近,热腾腾的男人气息就吹拂在她的耳边,让她耳根子都微红了起来。
要死了这个男人,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吗?离她这么近,要不是她自制力还不错,险些整个身子都要柔软的瘫在他怀里了。
楚茉心中已经咬定季圆圆说萧清澜不行的谣言是真的,此时暗骂,他又不能与她发生什么,点了火之后万一来个半生不熟,不如一开始就别点火啊!
其实萧清澜一动手就后悔了,这女人的影响力比他想像的大多了,只是这样亲近她,他就有种想蹂躏她诱人红唇的冲动,身体也前所未有的热了起来。
他想起了在进献贵女时,于淑景殿初次窥探到楚茉与季圆圆的对话,如今身历其境,果真这楚茉不刻意作态也给人撒娇妩媚之感,他还没碰过她就隐隐觉得消受不起了。
同时,萧清澜察觉自己下腹有些异样,心头猛地一动,不过这么多年都不行,他只当这是错觉,一眼瞥见她鬓边的红痕,到底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所以妳方才用膳时神情古怪,可是这伤口疼的?」萧清澜意外发现自己不太喜欢这个猜想,对这女子起了一丝不舍的情绪。
「不是的,这伤不疼。」说到用膳,楚茉当真摆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妾身可以老实说,陛下不会罚妾身?」
「说。」他倒是好奇了,她会说出什么可能受罚的理由?
楚茉闷闷地道:「陛下吃了妾身大部分的晚膳啊!那乌参与大虾是花钱请尚食局做的,今日没吃到,依妾身的月俸,这个月是吃不起了,妾身郁闷啊……」她抬起头,美目波光粼粼地看着他,该是个请君怜爱的情节,口中却说着傻话,「一个月四贯钱的俸禄,妾身原本欢天喜地可以用来加膳,但尚食局真黑心啊,妾身光用在这些食物上,四贯都花完不说,上个月还自己贴了点……」
萧清澜听得嘴角抽动,都不知道该不该直接笑出来,这种苦恼的理由当真前所未闻,她还是自他当皇帝以来第一个跟他哭穷的妃子,为的是月俸不够买吃的。
「那妳想要什么?」提位分?赏财宝?萧清澜虽不喜人贪婪地变着法子向他要好处,但如果是她,他可以宽容几分。
楚茉认真地道:「陛下日理万机,这么小的事就不用管了,请胡公公去和尚食局提个醒,说东西都那么贵了,分量也斟酌着给得大份一点嘛!」
反正都要在宫里混吃等死了,吃得多一些、好一些,等死的时候也才能过得更开心嘛!
这下萧清澜真的听呆了,这种要求一辈子没听过,他无言地看着她好半晌,终是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这女人不只生得养眼,还能逗他开心,看来他真的得看好,别让她被魏太后给「病逝」了。
「妳的要求,朕允了。下个月开始,朕会让妳有更多的月俸去尚食局加膳。」
第三章 陛下的真能耐
隔了几日,紫云阁突然接到圣旨,谓楚才人钟灵毓秀,赋姿淑慧,侍君不舍画夜,劬劳日久,旨到之日,册封为美人。
对于位分突然擢升,楚茉没什么感觉,但月俸升为五贯,却令她对萧清澜感恩戴德,叩谢皇恩浩荡。
后宫听闻这样的消息,无疑一阵哗然。
听说当日魏太后摔了好几组茶具,赵贤妃的白玉簪不知为什么断了,魏婕妤则是又病了一回……
然后萧清澜便发现,走在后宫时遇到那些嫔妃,总觉得她们有些不同了。
在两仪殿里,胡公公说起了各宫妃子对于楚茉升位的反应,令萧清澜冷笑连连。
待胡公公说到一个段落,他方才问道:「最近后宫那些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各个都在头上身上插着羽毛,弄得像只母鸡似的,连赵贤妃都不例外,可是朕错过了什么?」
胡公公差点失礼地笑了出来,白面无须的脸颊抽搐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奴才以为,各宫嫔妃们是在模仿楚美人呢。」
「怎么说?」这又和楚茉有什么关系了?
胡公公像说起一段趣事般说道:「楚美人在上个月赵贤妃举办的品菊宴时不慎被人弄伤了脸,她便以羽毛饰品作为遮掩,想不到惊艳全场,之后便可以常常看到嫔妃们身上穿戴着羽毛了。」
「楚茉生得艳美,气质独特,撑得起那样的装扮,那些平时故作端庄的贵女们硬要学习,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萧清澜冷冷地批评了一声,对于他不在意的人,他可以非常无情,「你说楚茉的脸是品菊宴被人伤的?是谁?」
「是临照殿的吕才人,其父是左谏议大夫吕尚。」胡公公侍奉帝侧,地位无疑是内侍第一人,宫中太监自然会将各方面的消息通传给他,所以什么事问他,他都能答出个所以然,「吕才人或许是妒忌楚美人的美貌,刻意用菊花伤了楚美人的脸,赵贤妃已对其罚俸三月,楚美人也接受了。」
「赵贤妃拉得好偏架,蓄意伤人只罚俸三个月,她这后宫掌管得也不怎么样。」萧清澜想到几日前见到楚茉无瑕脸颊上的那道红痕,就觉得刺眼极了。
不过他思路一转,突然联想到楚茉对于四贯月俸不够吃的抱怨,不禁暗自好笑,要是罚俸三个月是落在楚茉身上,那可当真是极重的惩罚,估计能让她哭死。
胡公公可不知道他乱七八糟的在想些什么,只是神情有些迟疑地道:「陛下无须为此动怒,那吕才人已得了报应。」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萧清澜总觉得什么事与楚茉沾上边,都会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近来嫔妃们都学着楚才人贴羽,吕才人随波逐流,在鬓边贴起羽毛,然而不知她用的是什么鸟羽,贴了一天之后竟烂了半张脸,到现在她还不敢出临照殿见人。」这消息是胡公公今天才收到,热腾腾的。
「朕还没替楚茉收舍吕才人,老天爷倒是帮她收拾了。」萧清澜这句话要是让楚茉听到,肯定会被她赞一句陛下咱们好有默契。「既然如此,朕也给她个公道,那吕尚教女无方,一起罚三个月的俸禄好了。」
胡公公记下了。
吕才人在宫中生活,罚俸不痛不痒,但吕尚可不同。他是谏议大夫,自认清流中的清流,除了俸禄之外不敢有其他收入,让他三个月没有进帐,家中断炊都有可能。
萧清澜想到楚茉脸上的伤,想着她是真的受了委屈,但她却一句都没有提到,反而说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笑话,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去紫云阁,只因她能让他放松,让他宽心。
他怎么会一度觉得她傻气呢?其实那女人美艳的外表下,可是朵真正的解语花。
「吕尚受罚这件事,你……咳咳,隐讳的透露给楚茉就行了。」萧清澜清咳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道。
他可不是施恩不望报的那种傻子,他对她好总该让她知道,如果她能报之以琼瑶,那他更欢喜。
胡公公自是明白萧清澜的想法,连连称是,之后又有些好笑地道:「有件事不知陛下知不知道,楚美人常向人说,她幼时曾让大佛寺的高僧批命,说她体质万恶不侵,任何针对她的恶意都会被反弹回去。楚美人的脸是吕才人弄伤的,这兜兜转转,吕才人果然受了大罪,脸烂了,也不知是不是那奇特命格的关系。」
萧清澜只当笑话听了,脑海里满满都是楚茉的倩影。一想到那女人香馥柔软的身子,风流香艳的姿态,他又觉得下腹发热,口干舌燥起来。
似乎……有那么一点感觉了?
抬头望向窗外月明星稀的天空,他突然很渴望见到她,很想确认一些……他有些期待却又害怕受伤害的事。
「今晚,摆驾紫云阁!」
自从楚茉升位美人后,萧清澜便没有来过紫云阁。
她小心翼翼的等了几天,确定他应该不会再来个突袭后,便又放开了自己,过着靡烂的米虫生活。
在吃了一顿尚食局特意加量的晚膳后,楚茉心满意足地挺着个小肚子,在紫云阁里绕圈子消食。
由于天寒,屋中点了几盆银霜炭,因此尽管只是随意走走也让她走出了微汗。
「备水,我要沐浴。」楚茉朝着两个宫女说道。
春喜马上去浴间准备,含香则是服侍她宽衣。
因楚茉入浴不习惯他人在旁,待她泡进了洒满干燥桂花瓣的浴桶之后,两人便退了出去。
在这样的大冷天里,泡在热水桶中无疑是一种享受,她半眯着眼让氤氲蒸气覆上她的脸蛋,这也是她变美的技巧之一,可以让脸上的肌肤更紧实水嫩些。
之后她又撩起水淋在光裸的肩上,让全身都沾上花瓣的香气。
这个时候,一双踩着乌皮六合靴的大脚默默的踏入了浴间,楚茉却是毫无所觉,还继续按摩着全身的肌肤,最后突然由浴桶中站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萧清澜眼中,如同出水芙蓉,妖娆绝艳的模样打中了他的心。
他来到紫云阁后听闻她正在沐浴,便决定亲自来看看,也确认一番自己是不是真对她无意的拨撩有所反应。
然而才看到她光裸的肩头,他已经浑身发烫,尤其当她细白的小手在身上抚摸揉捏时,他真恨不得那双手是自己的,能恣意在她身上游走爱抚。
这样无耻的联想,让他惊喜的发现自己沉寂了二十几年无用的某个部位,似乎渐渐的抬起头了。
而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那种浓艳靡丽的视觉冲击,几乎让他的下腹胀得发痛,此刻的他只有一个想法—— 他想要她,立刻马上!
楚茉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双大手由浴桶里抱了出来,还不待她尖叫,就听到萧清澜带着嘶哑的声音说道——
「今晚侍寝。」
楚茉打了个冷颤,缩在了他的怀里。
不是说陛下房事不行,所以没有子嗣吗?他来紫云阁这么多次,都是相当的洁身自好,眼睛从不会往她身上多瞟几下,她都已经相信他无望再举了啊!怎么突然就……
不待她细想,萧清澜已将她放在床上,掠夺起他一直朝思暮想的香甜红唇。
楚茉当下整个人都软了,软趴趴地挂在他身上。
那种柔若无骨的触感,清冽芬芳的清香,冲得萧清澜几乎要失去理智。
两人又吻又抱,探索着彼此的身躯,男女之间的火花瞬间燃起。
他真的感觉到……感觉到自己雄纠纠气昂昂了!
待他见她意乱情迷中那娇艳无边的媚态,黑发雪肤,水眸樱唇,丰胸细腰半遮半掩在樱红色的锦缎被褥之下,露出一双大长腿,雪白圆润的小脚微微缩着,他整个下腹都充血了,憋得他要爆炸。
当下他再也不忍了,直接扑上去,成就了两人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楚茉初经人事,自是疼痛难当,方才他亲吻抚摸她的那种缠绵甜蜜的感觉瞬间幻灭。
萧清澜初尝云雨,只感受到自己被无边无尽的柔软湿润所包围,那种舒泰销魂的感受取走了他的理智,带领着他直冲云霄,待他缓过气来,两人第一次的周公之礼已经结束。
即使没有经验,萧清澜也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是不对的,一时之间心中生出复杂又羞耻的情绪,十分纠结。
他今日终于成功当了一回男人,可是这么快就草草了事,他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
他有些沮丧的神情落入了楚茉眼中,不知怎地她心中一疼,伸手抚向他紧皱的眉间,轻声说道:「陛下别恼,第一次都是这样快的,至少你还不会痛,妾身可痛死了。」
「妳怎么知道朕在想什么?」萧清澜突然严肃起来。
楚茉好像领会了他的心思,也不在意他严峻的神情及口气,自顾自地轻笑道:「这不是入宫时嬷嬷都有教吗?还教了好几天呢!从男女的身体差异,会有什么反应,到该用什么姿势,说得一清二楚,只是陛下召寝来得太突然,妾身一时没有准备,又疼得很,学了半天的姿势全都忘了,挺可惜的。」
萧清澜闻言不由哑然,他倒是忘了嫔妃入宫前都会学习如何服侍帝王。其实他幼时也学过的,但后来确认了自己不行后,就开始排斥宫里在这方面的教导,如今比起来反而懂得还不如楚茉多了。
楚茉由萧清澜的笨拙与生疏,确定了他是初次接触女人,足见他以前在房事上的确是有些问题,宫里的谣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虽然不懂他怎么又「复活」了,但能与他更加亲密,她竟一点也不排斥,反而对这样毫无芥蒂的接触感到喜悦与期待。
「如果陛下想多了解自己的能耐……以后妾身可以陪你多试几次看看?」
楚茉自认含蓄地道,但听在萧清澜耳中,那可就奔放了。
这是自荐枕席啊!
他心跳快如擂鼓,看着她激情过后绯红的俏脸,似替她的美艳又添上了几分丽色,白嫩的肩膀上有几记他弄出的痕迹,墨黑发丝微乱地在雪肤上披散开来,媚得令他呼吸急促,直想再化身禽兽恣意采撷。
他很想接受她那香艳的邀请,确认一下自己真正的能耐,究竟有没有潜力做一个……从此不早朝的君王,不过他毕竟多年未使用,目前暂时没有那能力马上「复活」。
他清了清喉,摆出一副纡尊降贵的清高模样,眼神却不敢再往身下千娇百媚的妖女身上瞟,「既然妳那么期待,那么朕明晚再来好了!」
隔日,楚茉指使着春喜与含香在寝殿里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了一套春宫祕戏图,是入宫时嬷嬷发给她的,当初还细细地介绍了里头的各种姿态,明明是那般羞人的事,偏那嬷嬷一板一眼说得像是什么礼教大典一般,听得她瞌睡频频,兴味索然。
不过昨日与萧清澜身体力行之后,虽然第一次真如嬷嬷所说的疼痛,不过倒也不是不能忍,至少那种裸裎相见、相濡以沫的亲密无间,她还挺喜欢的。如今回想起来,对于那档子事她仍有些怕,却也有些喜孜孜的。
她支走了宫女,几乎一整日都在研究那春宫祕戏图,从中看出了点趣味,有的图甚至诡异得令她啧啧称奇,可真不像是人能做得到的姿势,那样子真会舒服吗?
抱着紧张兴奋又半信半疑的心情,很快地来到了月明如水的时分,她连忙吩咐春喜及含香备热水,还让她们弄来夏日做的花水,滴了几滴在浴桶之中。
由于楚茉洗浴一向不需人服侍,两人退了出来。
在外头等候时,听到浴间内传来轻快婉转的吟唱声,居然还颇为悦耳,春喜越听心头越烦躁,不由啐了一声,「不就是承宠吗?得意成这个样子。」
原本觉得跟着一个小小才人住在偏远宫殿没什么前途,但当这个小小才人入了帝王的眼,春喜又酸溜溜的觉得其实自己姿容也不差,怎么陛下就不多看自己一眼。
含香知道春喜野心不小,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只能皱眉说道:「祸从口出,妳这性子再不改,有妳的苦头吃。」
春喜只是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不知过了多久,楚茉洗毕,两人连忙将衣服送进去。
当楚茉出来时,穿着一袭金带束腰半露胸的正红襦裙,加上月白绡纱的披帛,增添了一番风流魅人的韵致。
不管春喜再怎么嫉妒,却也忍不住看得呆了。
在大冷天里衣着这样单薄,幸而紫云阁中烧着银霜炭,否则光等待的这段时间就够楚茉染上风寒。
萧清澜一向在一更时到达,今日却晚了些,令楚茉有些小小失望,她原以为他与自己同样期待,会早些来呢。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萧清澜这一整日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能不让自己的心思都在男欢女爱上头,为此他刻意多看了几份奏摺,甚至拿了最棘手的突厥战事来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好不容易才等到一更的更鼓响过。
有了昨日的亲密,他以为楚茉今日该是羞人答答,一派欲语还羞的小女儿姿态,想不到一见他来,她行过礼之后便像只小燕儿般扑了上来,一点都不害羞的拉着他的手。
他一见她今日秀色可餐的装扮,眼睛就看直了,哪里还会在意她这点失礼。
「陛下,妾身准备了好东西呢!就等你了……」楚茉有些不依地横了他一眼,媚态横生。
萧清澜在心中大呼受不住,这女人就是天生的妖精,无意的一眼都如此勾魂慑魄,也是他生性沉稳,换个黄毛小子搞不好当下就要出糗。
萧清澜淡淡地看了周围的宫人们一眼,胡公公便知机地领着含香、春喜及其余宫人们退出去。
今日一早他知道萧清澜与楚茉真的事成了之后,涕泪纵横,这横在陛下心中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啊!他有机会见到未来的小主子了吗?
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想爬上龙床,也就一个楚美人成功了,在陛下心中显然有不同的地位。
从这一刻起,胡公公决定不管位分,将楚茉奉为后宫之主。
大殿中只剩两个心头滚烫的男女,楚茉一把拉着萧清澜直往寝殿去,他也就这么三步并作两步地被她拉走了,表面上似是被动,事实上恨不得她走快些,他只不过被她拉着,已然觉得满腹的情欲涨得他都痛了。
还有她身上那块披帛,要掉不掉的,怎么就那么碍眼呢!
来到了寝殿,楚茉让他坐在大床上,自己则如粉蝶般飞向了一边的书架,那绡纱擦过他的脸侧,徒留一阵迷人的香气。
他伸手,粉蝶飞了,却没拉住她,正有些懊恼,幸好那粉蝶很快又飞了回来,直接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笑吟吟的向他献宝。
「陛下,妾身今日找到了这个!今晚我们可按图索骥,好生研究一番。」
「哦?」萧清澜搂住了她的纤腰,很是享受她的娇态。
好奇地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春宫祕戏图,表面一派平静的帝王在心中偷偷地笑了。其实今日一早他就想弄一套过来参详参详,只不过实在是羞于对胡公公启齿,想不到这可人儿倒是伶俐,自己就准备了。
楚茉翻开春宫祕戏图,像是在看什么奇景一样,先将自己觉得最吊诡的姿势翻给他看。
「陛下你瞧你瞧,这招什么‘攀龙附凤’,腿儿都压到肩膀了啊!能成吗?还有这什么‘龙舟挂鼓’,整个人挂在另一个人身上,真要这么做,完事后腰也断了吧……」
到后来,她无心挑逗却效果加倍的清脆声音,让萧清澜已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那图是大内藏品,自是画得精致,本就非常刺激,兼之一个妖精在他腿上磨磨蹭蹭的,令他极度想要她,想压倒她柔软白嫩的娇躯,想听着她浅浅呻吟,想与这样美丽无比的人儿共效于飞。
「我们还是从最简单的先来吧!」方才她翻页时,他也趁机看了好几个「初学者」的姿势,如今用上正好,至于她说的那些较为奇葩的,待到日后熟练了再试也未尝不可。
不再多说,萧清澜直接压倒了楚茉,先丢开他最觉碍眼的披帛,而后一记深吻袭上,在烛火摇曳之下,室中充塞着满满的淫靡味道。
裸裎相对之时,被翻红浪,帐挽银钩,楚茉如一溺者求生,抱着萧清澜这块浮木载浮载沉,有时像飞上天了,有时又落下云端。
她未曾想过这等事会是如此刺激,如此要命,直到情浓时刻,只觉魂都要被拘了去。
一场云雨,萧清澜大感畅快淋漓,果然如她所说,有了第一次草草了事的经验,之后会渐入佳境。他似是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大将,开疆辟地,所向披靡,要不是怜惜她初经人事,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原来,这便是身为男人的感觉,而这一切,是身为女人的她令他体会到的。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她一个,不是谁都可以的。
留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待到云收雨歇,楚茉力竭地趴在萧清澜赤裸的胸膛上,连声音都有些哑了。
一下子忘了他是帝王,她轻捶了下他的胸口。什么陛下房事有碍,根本是她被诓了!一个晚上能来两次的男人,这叫有碍?她现在才觉得自己替他找来春宫图根本是画蛇添足,他靠本能就很足够了。
萧清澜因她不依的举动低声笑了起来,握住她的玉手放在自己胸前。他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他终于找了回来。
搂着娇柔的美人儿,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喜欢她的,否则后宫美女如云,他不会只对她有反应。而瞧她这番媚态,应该对他的表现也是满意的,如此能不令他喜悦?
寝殿中无声胜有声,外头伶俐的含香与春喜已经替他们在浴间备好水。
萧清澜见楚茉娇软无力,亲自抱起她,前去浴间清洗了一番后又回到整理好的大床上躺下。
这次萧清澜是真的在紫云阁中过夜了,不是以前那样批了大半天的奏摺然后半夜走人,而是与紫云阁的主人切切实实的在床上相拥而眠。
待到隔日卯时,萧清澜习惯性醒来,精神是前所未有的饱满。
他正想起身,却发现身旁的楚茉那睡姿真是够夸张,一只修长玉腿直接跨在他的腰上,头已经跑到床沿去。
犹记初次见面,她险些睡到由床上掉下来,还是被他接住,如此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却有这样孩子气的毛病,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要不是得上朝,他恨不得翻过身去将她再就地正法一次。
萧清澜小心翼翼的抬起楚茉的腿放回,然后将人摆正,起身轻轻替她盖上被子。原想穿上鞋,却发现这样走路会发出声响,唯恐吵醒床上的人儿,他索性拿起鞋赤脚走了出去。
胡公公已拿着明黄色朝服及通天冠在外间等候,看到萧清澜居然赤足出来,不由瞪大眼倒吸了口气,就想说些什么。
萧清澜却是眉头一皱,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指着寝殿轻声说道:「别吵醒她。」
如果说刚才胡公公是惊讶,那么现在就是惊吓了。他聪明地缩着脖子不吭声,连自个儿的鞋也脱了下来。
待到替萧清澜穿好上朝的服装,出了外殿,两人才穿上鞋子,朝着两仪殿行去。
坐上皇辇之时,萧清澜回首看了一下在朝雾之中显得朦胧的紫云阁,不知为什么心头空虚了起来。
沉淀了下情绪,他一声令下,方起驾离开。
当萧清澜宿在紫云阁,而且是真的召了楚茉侍寝的消息传到了承香殿,魏太后气得砸了一只半身高的红牡丹玉壶春瓶,本是一对的春瓶现在只剩一只,价值减了大半。
她是隐约知道萧清澜毛病的,如果他没有子嗣,那么待他故去,总是要传位给嫡亲弟弟或是弟弟的血脉,横竖都是自己宠爱的小儿子的好处,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
想不到萧清澜的毛病突然不药而愈,魏太后紧张起来,万一他有了自己的子嗣,那皇位还有齐王一脉该怎么办?
不过魏太后也知自己在萧清澜那里讨不了好,上回叫他宠幸魏红,他连彩丝院的宫门前都不曾经过,这回她不再在萧清澜身上下功夫,而是把目标转向了楚茉。
她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狐媚子能迷得连个不行的男人都春心大动。
紫云阁不多时便接到承香殿的传召,楚茉心中有数约莫是为了自己侍寝之事,却弄不清楚魏太后对此事是什么态度,只能穿妥一袭缕金菱纹樱红圆领大袖衫,梳了个端庄的云髻,簪上蝶形金钗。
这样的装扮到别的贵女身上,那就是大气雍容,楚茉穿来也有这效果,却比其他人多了股逼人的冶艳,让甚少看她打扮如此隆重的含香与春喜都看呆了眼。
楚茉已经人事,举手投足皆是风韵,她瞧两个宫女傻愣愣的,伸出手指轻点了含香的额,却见含香的耳根慢慢地红了起来,讷讷说不出话。
她不由好笑,即将面见魏太后的紧张也减轻了几分。
待来到承香殿,只见里头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最上首那面容端正严肃的中年美妇自然是魏太后,左边下首是大脸盘的赵贤妃,在这儿她便不敢簪花了,正经八百地将全副鎏金头面戴了起来;至于右边下首,是一个长得与魏太后有几分相似的年轻清秀女子,不用问,这必然是魏太后那位隔房侄女魏红了。
楚茉按大礼拜见了魏太后,然后是赵贤妃与魏红,表面上看上去挑不出任何错。
魏太后自她美貌的惊艳里恢复过来后,心中对萧清澜为何会动心有了计较。
这样祸国殃民的样貌,究竟当初是谁放进宫的?
她在心中大骂三回这个每个人都问过的问题,可是如今检讨这问题已然毫无意义,说不得最终还得算到自己头上,毕竟当初礼聘进宫的名单就是她挑的。
魏太后不想管楚茉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今只想找个人出气,便恶狠狠地盯着楚茉,看得她提心吊胆的。
「妳便是楚美人?」
楚茉敛目说道:「是。」
「妳是怎么入了陛下的眼?紫云阁离甘露殿老远,妳是用什么手段让陛下见着妳的?」见着楚茉惊人的美艳,魏太后自认对这般女子的计谋心中有数。
「妾身不知。」楚茉在这项质问上当真无辜,她摆出一副最无害的表情,「妾身自入宫后,除了去过赵贤妃的延嘉殿一回,从未出过紫云阁啊。」
这倒是真的,她以身为一个米虫为荣,所以连紫云阁都懒得出,顶多在四周的芙蓉园走走,但那也算是紫云阁的范围。
「是吗?」魏太后问这问题,却是看向了赵贤妃。
赵贤妃掌理后宫,因宫里嫔妃没几个,她对每个人的行踪自然是瞭若指掌,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替楚茉作证,「是的太后,自入宫后,楚美人只在妾身的延嘉殿出现过一回,其余时间都待在紫云阁,足不出户。」
这么说起来,楚茉倒是比魏红还安分,为了与萧清澜相遇,魏红可没少往甘露殿跑,每次都被拦了下来,除此之外三天两头到承香殿,魏太后真要以此来责难楚茉,恐怕要先责难魏红。
魏太后自然不会做这等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悻悻然地又问道:「就算是陛下自去寻妳的,妳又是如何用妳这张脸勾引了他?」
「妾身没有。」楚茉简直要叹气了,「妾身曾与赵贤妃说过,若妾身有什么令人惊艳的丽色,不过靠装扮罢了,而怎么装扮的技巧,妾身也与各宫的嫔妃分享过。」
「哦?」魏太后又看向了赵贤妃。
赵贤妃脸上有些抽搐,她是来看热闹的,怎么变成来做证的了?「楚美人确实曾在妾身办的品菊宴上与众嫔妃分享装扮的技巧,每个人听了都甚感满意,就连……咳咳,就连妾身也学了一些,确实不错。」
一旁一直面无表情的魏红终于动了,她讶异地望向了赵贤妃,微微咬了下唇,彷佛后悔自己那日为什么没去似的。
魏太后每句质问都被挡了回来,难不成这楚茉真是个安分的,只是恰好被萧清澜看上?
她懒得再威胁一个低阶嫔妃,直接将话挑明了,「楚美人,听说这两日陛下都在紫云阁歇息,妳小小一个美人,如何能独得君宠?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待下回陛下再到紫云阁,妳得劝他雨露均霑,明白吗?」
她等着楚茉迟疑,甚至拒绝,这样她就可以责怪楚茉不遵旨意,要打要骂还不是轻而易举。
想不到楚茉点头如捣蒜,那副乐意的样子让上首的三个贵人都看傻了眼。
「好的好的,妾身必然将太后的话带到。」楚茉心忖,说句话有什么难的,只是陛下听不听劝,那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帝王本就不是她可以独占的,身为一个嫔妃早该有这种觉悟,她现在顶多是有陛下罩着,可以更理直气壮的当只米虫,其余不该有的遐想,一冒出头就被她给掐灭。
这楚茉要不是太滑头就是太笨,居然让人想打击她都施不上力。魏太后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宫人通报陛下驾到,不由皱起眉头。
此时萧清澜已大步走了进来,见楚茉跪在堂下,他心中已浮现无数上位者欺负宠妃的桥段,遂目光冷冷地瞥过魏太后、赵贤妃及魏红三人。
魏太后见这逆子竟敢用这种眼神看她,心火立刻升起。
赵贤妃则是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被牵连了进去,虽说她有冷眼看笑话的想法,但她可是替楚茉说过两句话的。
至于魏红,原本见到萧清澜还心中一喜,但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可不算好,心中凉了几分,对楚茉的嫉妒心再也忍不住了。
萧清澜也不管她们三人内心在想什么,只是上前一把带起楚茉,说道:「太后,朕找楚美人有事,妳的话都说完了?」
魏太后都气笑了,「还特地英雄救美来了,难道哀家会对一个小小的美人不利?」
「那可不一定。」萧清澜懒得在旁人面前给她面子,何况在场的都不是旁人。魏红是太后侄女,自然不会将这种事往外说,而赵贤妃一向识相口风紧,所以他回得并不客气。
魏太后气得直接站起来,「哀家要拿捏一个美人,你觉得你护得住?」
萧清澜冷冷地看着她,「太后尽可试试,只是若无事生非,楚美人有什么差池,朕这天子也不是个摆设。何况……」他话声一沉,来到魏太后身边,用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低声说道:「太后掌理后宫那几年,宫中可是少了不少嫔妃,除了横死的,也有失踪的,说不得朕哪日心血来潮让人查上一查,太后觉得自己讨得了好?」
当年那么多条人命,真要扒拉出来,魏太后肯定会倒台,萧清澜这是明晃晃的威胁,若魏太后真要动楚茉,且看她愿不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楚茉的命。
说完,萧清澜回到楚茉身边拉着她转身就走。
这番潇洒及气概看得楚茉心旌摇曳,目眩神迷,什么太后的威胁全被她抛在脑后了。
待萧清澜走了,魏太后气得直接将另一只红牡丹玉壶春瓶也砸了,哗啦啦的瓷器破裂声让在场的人心跳都停了一下,之后一阵寂静无声。
魏太后尖锐的声音划破了这样的寂静,「妳们瞧瞧他的态度!他竟敢这般对待哀家!」
赵贤妃不语,心中暗忖自己小看陛下对楚茉的重视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她一直不出手对付楚茉,是不想在陛下面前坏了经营已久的贤淑形象,毕竟贤妃这个头衔自有其意义。
只是现在楚茉显然成了威胁,万一日后楚茉的位分越过了她,那她是否要交出后宫大权?更甚者,她觊觎了那么久的皇后之位,会不会被一个以美色事人的妖女就这么抢走了?
只要回想起方才萧清澜看她的眼神,还有他带走楚茉时那份决然,赵贤妃只觉不寒而栗,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虽然她不能明着出手对付楚茉,但只要楚茉家中出事,让陛下不喜楚家,对楚茉的宠爱应该也就会淡了吧……
在赵贤妃心中百般盘算时,魏太后已断然一拍掌,「绝不可让那楚美人有了子嗣!日后紫云阁每回承宠便让人送一碗避子汤去,这可没有违反规矩,哀家看那逆子能说些什么!」
做了这个决定后,魏太后藉口乏了,转回内殿生闷气去了。
魏红恭敬地送走魏太后,又乖巧地向贤妃告退之后,与大宫女银霜走在无人的回廊上,方才不再掩饰自己那阴狠憎恨的目光。
「银霜,姑母还是太好心了,只是送个避子汤,不如让那楚茉永远生不出孩子不是更好?妳去替我办一件事……」
第四章 设局陷害
离开了承香殿,或许是天气冷,楚茉一直依偎着萧清澜,他便撤了轿辇,只让胡公公及几名侍卫跟着,陪她慢慢步行回紫云阁。
来到接近海池的花园,这里有一道曲水连着海池,由园中蜿蜒而过,上头是复杂的假山凉亭,层层叠叠,偶尔会有嫔妃来此游玩,不过今日倒是安静。
萧清澜停了步,挥手让胡公公等人离远一些,方才低头看向一直安安静静、娇娇柔柔的楚茉,对于这样怯懦的她有些心疼。
在他眼中,她一直都是那般美艳奔放,豪放大胆的,何曾这般胆小无助了?
他轻拍着她的背,引起她一阵颤栗,他当她是怕得狠了,温声劝慰,「妳可是在害怕?不怕用,朕……」
「陛下,你方才……方才简直太英勇、太神气了!」讵料楚茉突然抬头,美目波光闪闪,满满都是对他的仰慕与崇敬,「方才陛下在太后她们面前就这样将妾身带走,妾身彷佛看到陛下闯过了千军万马,独身将妾身救出,那种风采、那种气概,简直迷死人了!」
说完,她还将双手放在颊边,很是激动地啊了一声,满脸通红。
萧清澜愣了一下,她这样子看上去哪里怯懦?哪里害怕?明明是兴奋得发抖啊!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他不由失笑,尴尬地抹了抹脸。不过她这般明晃晃的爱慕眼神,倒是让他男性虚荣心瞬间膨胀起来,他今日赶到承香殿,的确是怕她受了什么委屈,急忙救人来了,她这么说也没错。
「妳被朕迷住了吗?」他深深地望着她,那剑眉星目的俊朗样貌彷佛透出款款深情,让楚茉的芳心狠狠地缩了一下。
谁说只有红颜祸水能颠倒众生?公子无双的杀伤力也是很强的呀!
「迷住了迷住了!」她一股脑地往他怀里钻,顺带踮起脚在他唇边亲了一口,然后自个儿乐得那双媚眼都笑眯了。
萧清澜见她那与外貌完全不搭的天真,不由有些心荡神驰,他幽幽地望着她那浑然天成的妩媚,叹息道:「无怪乎连太后都认为是妳勾引迷惑了朕,还真是……」
「陛下这么说,妾身可无辜了呀!」楚茉眨了眨明媚的双眼。
「妳这样还不算勾引朕?」萧清澜挑了挑眉,他可是已经被撩拨得快上火了。
「这样当然不算……」楚茉横送了一记秋波,笑容绝艳,凑上香唇在他耳边轻轻吹气,最后竟含住了他的耳垂,「这样才算!」
萧清澜狠狠一震,还来不及阻止,那只纤手就伸入了他的衣襟,他打了个冷颤,发现自己对她的冲动已经燃起,避无可避。
横竖四下无人,胡公公等人又站得远,肯定不敢乱看,他将美人搂过来恶狠狠地吻住,而后又用比她十倍的大胆,将手伸入她的衣襟,揉得她气喘吁吁,媚眼如丝。
因两人都披着斗篷,远远看着只像是站得近了些。
被她这么依恋陶醉地注视着、抚摸着,萧清澜目光晦暗,倒吸了口气,直接拉她进了假山,更是好一阵温存。
他过去常听到谁谁谁家的纨裤子弟又拉着婢女在花园做了什么坏事,每每都是嗤之以鼻,认为败坏风气,如今轮到自己头上,才明白情动之时,那种热烈又澎湃的需求几乎是忍耐不住的。
他这不也做了一回胡天胡地的纨裤?这种手勾手一起做坏事的感觉,为他僵硬严肃的生活带来了一点小刺激,他甚至颇有些乐此不疲。
待两人出了假山,萧清澜替楚茉理好了衣襟,微乱的发髻他是没办法了,只能将她歪掉的金钗扶正。
而楚茉也乖巧地为他系好斗篷,重新调整好头顶的折上巾。
「妳这妖精到底都引朕做了什么……」他用额头抵着她的,对于方才的孟浪仍然不太习惯。
这女人简直要命!明知她不是故意的,偏偏举手投足就是魅惑近妖。
「若能让陛下放松心情,妾身不介意做个妖妃呢。」言下之意是她也清楚宫中是如何评断她的,但天生的魅力她有什么办法?楚茉笑了笑,耸了耸香肩,居然也有种潇洒的风姿,「他人说我又如何?横竖妾身不痛不痒又看不到,做的事也没伤害谁,还是能继续过妾身的小日子。」
是了,他怎么忘了她的志愿是在宫里混吃等死,妖妃还不见得比米虫来得难听。或许他就是一直活在礼教的囹圄之中,才会对她这般随遇而安的豁达感到特别,进而动心。
瞧瞧刚才,她不就勾着他踏碎了一片名为规矩的墙,也不见有谁因此受伤,反而他与她都感到很满足。
她这妖妃不忮不求,不干涉朝政,也没让他成了昏君啊!
想通了这一切,萧清澜的神情整个放松下来,唇角噙了抹淡淡的笑意,别有深意地望着她,「即便妳想不痛不痒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然朕今日帮了妳,妳就成了众妃的眼中钉,以后针对妳的明枪暗箭可不会少。」
「妾身不怕的。」楚茉笑嘻嘻地道:「妾身命格特殊,不怕他人的恶意。」
萧清澜没好气地望着她,「妳该不会又想说妳的命格万恶不侵那件事吧?」
楚茉眼睛一亮,「原来陛下知道啊!」
「如果今日太后不管不顾,直接一刀将妳了结了,不管什么命格都来不及救妳。」萧清澜说道。
楚茉却不以为然,举起纤指摇了摇,露出一抹娇媚的笑,「那是魏太后尚来不及把恶意施展在妾身身上,显示不出妾身那命格的特殊。若当真有人对妾身一刀劈来,肯定会发生什么事让他自食恶果的。」
萧清澜好笑地摇了摇头,待要再说什么,脑袋里突然闪过吕才人烂了半张脸的事,突然间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命理一道虽玄之又玄,却也不是完全不可信,或许她说的会是真的呢?
冬季的京城并不太下雪,只是冻得人发颤。
这阵子对突厥的战事节节胜利,萧清澜倒没有再流连于紫云阁,一心扑在了政事之上。
见他如此勤政,那些原本摩拳擦掌想进谏的臣子们也歇了心思。
很快便来到了冬至,冬至一阳复始,是极为重要的一个节日,虽阴气最盛,却是阳气回升之时,所以帝王会于冬至祭天。
寅时刚到,萧清澜便顶戴十二旒冕,身穿十二章衮冕,环佩、玉绶、蔽膝加身,全副仪仗及神武军随驾出城,抵达京城南郊的离宫。
至天色微明,他登临明德门外的圜丘进行祀天大礼。
烟火升起,鼓乐齐响,由太常寺卿引导帝王向神明行跪拜之礼,之后执事官呈玉帛,由帝王向神明及祖先牌位行敬献礼,尔后进俎,也就是献上牲礼。
此后便开始初献、亚献及终献礼,由帝王献爵上香,司祝跪读祝文。终献之后光禄寺官员奏令福酒,帝王行礼后回归,大典才算告一段落。
礼毕后萧清澜换上了通天冠绛纱袍,銮驾仪仗回宫,迎接他的是太极殿内盛大的冬至大朝会。
冬至官员们有七日休沐,但当日他们需身着朝服入宫,平素常朝只需五品以上官员上朝,但大朝会这日,凡在京的九品官以上皆要入朝行朝贺礼,由各国使节及官员上表祝贺,诸州藩进贡。
最后便是帝王设宴,文武百官、诸侯使臣、后宫嫔妃均要参加。
萧清澜简化了大宴原本该行的仪式,按例向臣下等封了赏,嫔妃按品俱坐在他身侧,百官则在下首,殿中歌舞作乐,君臣同乐,好不热闹。
不过萧清澜对这热闹场面倒是没什么兴趣,所谓同乐他却从来不曾真正全心参与过,不过是看着那些虚伪的面孔来来去去罢了。
连他身边这些嫔妃,个个坐姿优雅端正,菜只动一口,酒杯虚拿起也不曾喝,有的与大殿之下自家亲眷暗中通了眼色,有的不住地向他嘘寒问暖,他却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就只有楚茉不一样,她非常认真的品尝着宴席上的菜色,来几盘就空几盘,但她的姿态并不显粗俗,一举一动都很有美感。
渐渐的,萧清澜的眼光就离不开她了。
冬日菜少肉多,难得上了一盘冬笋炖乳鸽,楚茉小心翼翼地吃掉每一块冬笋,之后满足地笑眯了眼,惹得她右侧的吕才人白眼直飞,她却相当自得其乐,忒没心没肺。
吕才人的脸好不容易休养得能见人了,即使还有些红,但冬至宫宴这等能在皇帝面前露脸的场合,她仍是顶着一脸浓妆硬着头皮来了。
萧清澜突然想到了楚茉用五贯月例不时为自己加菜的事,不由觉得好笑,这女人果然很会抓紧时机吃东西。
他伸手唤来内侍,指了指自己桌上的冬笋,说道:「赏给楚美人。」
内侍随即恭敬地端走萧清澜桌面上的冬笋,然后几个眨眼间,这碗冬笋就出现在楚茉的席上。
她愣了一下,听内侍说了什么,朝萧清澜投来一记娇笑,还夹起一块冬笋朝着他眨眨眼,然后又低下头喜孜孜地开始享用这意外之喜。
萧清澜唇角微勾,他相信她要是坐离得自己近些,绝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那块冬笋喂给他。
这妖精总是有办法牵动他的心,前几日他才调侃她那羽毛装饰将整个后宫弄得像养鸡场似的,她今日便戴着白羽花钿亮相了,简直是在暗暗指控他没眼光,她戴起来可是仙气飘飘的。
他只能瞪她一眼,眼带笑意没好气地将目光由她身上收回。
离得萧清澜最近的赵贤妃自然察觉了这番互动,目光不由暗下,抿起唇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胡公公来到御前,在萧清澜身边附耳低声道:「陛下,襄陵县伯的下人找上奴才,说他吃坏肚子,为免殿前失仪,先向陛下告退。」
萧清澜眉头一皱,一个县伯早退,这等芝麻蒜皮的小事也要禀报于他?
胡公公见他不悦,又加了一句,「楚伯爷是楚美人的父亲,他连现身都来不及,却遣人让奴才务必将此事禀告陛下,如此行色匆匆,只怕之后还有下情禀报。」
萧清澜心头一动,忍不住往楚茉那方看去,却发现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立刻召来服侍嫔妃的内侍,问起楚茉去了哪里。
内侍直言道:「启禀陛下,楚美人说去更衣了。」
更衣是内急比较文雅的说法,不过萧清澜总觉得事情不对劲,一般嫔妃会考量到离席不雅,所以怎么样都会憋着,甚至干脆不吃不喝。
待他看到不仅楚茉消失,连她下首的吕才人亦是不见,他连忙起身,向下首百官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众官以为陛下「更衣」去了,虽是心中纳闷,却也没有人敢问,转头又回席间吃喝聊起天来。
只有赵贤妃多看了萧清澜离去的背影一眼,又转头看向楚茉和吕才人空无一人的座位,一双细眉不由皱了起来,「怎么会都去了……」
萧清澜急急出了太极殿,转头却是往后宫疾行,没料到才转了个弯,竟见到楚茉带着两名宫女还有个领路的太监朝着太极殿行来。
萧清澜脚步一顿,心忖莫非真的内急去了?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慌呢?
待到丽人走近,袅袅婷婷地向他行了个礼后,他在暗自喟叹,看来自己真是栽在这妖女头上了。
「妳去了哪里?」不想猜疑,他在她面前便是直来直往地问。
领路的太监已然退开,眼见身边俱是自己人,楚茉老实说道:「方才在席上妾身收到传话,说是我爹在殿外往两仪门的角门处跌伤了脚,伤势严重,不想惊动圣驾,妾身便过去看看。」
她爹?不久前才告退的楚之骞?萧清澜纳闷地问道:「妳见到他了吗?」那地方离这里有段距离,她这么快就转回?
「妾身……」楚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妾身迷路了,这太极殿妾身没来过,怎么会知道角门在哪里?才出门转个弯就晕头转向了,大殿正正方方,每个角落看起来都一样,妾身的两个宫女也没来过这里,还是恰好遇到送菜的内侍,请他带妾身回来的。」
萧清澜无语,他几乎可以笃定向她传话的人有问题,她却是以这样傻的方式躲过。
「是谁向妳传话的?」他肃然问。
「是一个不认识的宫女,原本负责上菜的是个内侍,突然间就换成了她。」楚茉露出了个烦恼的神情,「我爹不知怎么样了,能不能请陛下叫个人去看看?」
萧清澜轻哼了一声,「妳爹不久前才遣人向朕告病,说吃坏肚子欲早退,既然要走,也该是往出宫的太极门走去,又怎么会往后宫那方向的两仪门而去?」说着看向了胡公公。
胡公公立刻知机地道:「按县伯禀报离席的时间,现在说不定都出宫了,怎么可能在角门那里摔断了腿?」
三个人对看了一眼,都发现了其中的蹊跷,究竟是谁刻意引楚茉离席?又想将她引过去做什么?
如果楚之骞吃坏肚子是个意外,那么楚茉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萧清澜冷笑起来,他突然有些期待,想看看楚茉口中的恶运会反弹回谁身上。
「既然如此,朕便陪妳走一趟,看看究竟是哪个襄陵县伯摔断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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