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宠小毒妃》(娘子说的是之一)作者:宋语桐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0-6-22 20:03 编辑【书 名】专宠小毒妃
【系 列】娘子说的是之一
【作 者】宋语桐
【出版日期】2020年01月10日
【内容简介】
秦欢,这位原主对她而言是个谜,明明是个小主簿家的庶女,
却可以无师自通,不仅懂花懂草还懂毒?根本天生毒医来着!
不只如此,皇上还突然下旨赐婚,把她许给那富可敌国的长乐郡王,
这究竟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还是天上飞来的横祸?
本来以为这位爷被迫娶她过门之后会直接把她「冷冻」起来,
孰料新婚之夜,这位爷就仗着是她的夫君,很霸道的将她「吃干抹净」,
说传宗接代是她嫁进府里来最大的任务……有没有搞错?
她是看他可怜,为了治好他被毒瞎的双眼,才勉为其难嫁进府的好吗?
毕竟,他身上中的毒有多深,这郡王府的毒水可能就有多深……
又,看在这位爷宠她疼她的分上,她或许还可以把坏人给揪出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为了治他的双眼,她差点连自个儿小命都给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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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突如其来的赐婚
江州原城,位于国内中枢地带,是除京都以外的最大州县,民生富庶,气候温和,汇集东西南北四大运河,造就了江州百年的繁华。
来自异域的奇珍异品多不胜数,各式各样让人眼花撩乱的吃食小点遍布整个江州,若有在其他州县买不到吃不到看不到的,来这儿包准你买得到吃得到看得到,这样的盛况,没来过江州彻彻底底走一遭的人是绝对无法想像的。
所以,就算秦家当家的老爷秦岷只是江州原城的小小主簿,却在主街西隅处有个好几进的宅院,虽比不上那些真正钜亨商贾或高官名门等富裕之家,却绝对可以把国内其他州县县令等级的宅子给比下去。
秦家有三个女儿,老大秦梅今年二十,老二秦双今年十八,老三秦欢今年十七,老大老二为正妻所生,老三则为庶出,其生母死得早,所以秦三小姐很小便开始过著爹不疼娘不爱的生活,除了这几年开始跟着两位姊姊上私塾,平日里常常都待在自己住的小院落里足不出户,可以说是沉默寡言,不喜交际。
秦曼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着着实实是个小美人胚子,圆圆的杏眼灵巧动人,鼻小而挺,两片菱唇鲜嫩迷人,肌肤白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这张小脸若认真笑起来,说有多可爱迷人就有多可爱迷人。
可除了这张可爱迷人的小脸,和这副脱掉衣服后甚是玲珑有致的身材,半年多前的她对眼前镜中的女人一无所知,她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的过去发生过什么,就连原主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为她穿越到原主身上时,只有承继她的身体,却没有接收她的记忆。
醒过来后的唯一解释,就是她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原主的名字叫秦欢,是秦家三小姐,都是身边的丫头告诉她的。
然后,她才慢慢地了解秦家的状况,慢慢地熟悉这里,慢慢地适应对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这一切……
长盛王朝,这个在她读过的历史上不曾存在的国度。
民风开放,男女不只可以同席,还可以相约出游,乘船骑马,赏花踏雪,品茶喝酒,其中又以江州为最。
可以从现代穿越到如此开放自由又繁荣富裕的地方,秦曼曼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毕竟她是来自现代的一个超自由国度,若不得已变成了古人,还倒楣的穿越到一个超保守的古国,大门不能出,二门要偷偷迈,那她可能会想努力快点死一死再穿回去,免得被憋死在大宅里。
可这里再怎么民风开放,繁华富庶,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而言,终究还是很无聊的地方,除了见不到亲爱的父母亲人外,没电视可看,没手机可滑,没有一堆爱情小说可以抱着啃,没有好用的卫生纸卫生棉可以用,没有轻便的短裤可以穿,天气热得要人命还是得穿长到拖地的裙子,也没有剉冰可以吃……
以上诸多种种,就算她觉得穿越到这里,又生活在最富裕的江州原城已经很幸福了,可大半年过去,她还是觉得日子过得无趣极了。
她几乎把家里的书册全看完了,不知闹了多久的书荒,除了看书打发时间外,她发现自己竟然懂得如何识别药草,秦家大宅里种的花花草草只要有药性的她都知晓,甚至一眼便能辨识它们,除了可以叫出它们的名字,还知道它们的用法……
为此,她跑到书铺子里狂找了一堆医书草药书,因此发现她最擅长的竟不是那些普通的药草,而是毒花毒草……
可以制成各式各样毒药的毒草和毒花,她几乎无一不识……
当真是见鬼了!
秦欢,秦三小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爹不疼娘不爱的十七岁小姑娘,究竟为什么可以一眼便认出这些一点都不平凡的毒草呢?
究竟,这个小小的身体里藏着什么样的祕密?
她实在是有太多的迷惑与不解,却什么人也不能问不能说,只能将自己身体的这项异能严严实实的给藏起来,毕竟,秦三小姐就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姐,若让人知道她懂毒又会用毒,天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景况?
「三小姐,三小姐?」年方十四的贴身丫头小舒,伸出她的小手在自家小姐面前晃了又晃,「小姐听见奴婢刚刚说什么了吗?」
小舒是秦家厨子老赵的女儿,九岁就跟在秦欢身边当丫头,虽说只有短短五年,却已经是秦欢身边待最久的丫头了。
据说,打小便在秦三小姐身边侍候的两个丫头,五年前一个不小心落井而亡,另一个得了不知名的病死了。
当时,秦三小姐的院子闹鬼及受诅咒的传闻便未曾间断,整个秦家竟一个丫头也不想被派过来,只有老赵不信这神鬼传说,主动告知主簿老爷,把自己方才九岁的女儿给了秦三小姐当丫头。
因为没有秦欢的记忆,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这五年来秦欢和小舒这对主仆之间的相处情形如何,但小舒这丫头却不止一次说她这个主子变了好多好多,根本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秦欢冷冰冰又总是沉着脸,不太理人,如今的秦欢却很爱笑、爱发呆又爱看书,连看书都可以看到偷笑。
以前的秦欢非常的大家闺秀,连待在自己院子里也不敢稍稍放松,像是怕被谁逮到什么错处似的,如今的秦欢却是百无禁忌,不是趴在床上,就是歪在外头院子里的摇椅上,非常的旁若无人。
啊,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啊……
她很想对小舒说,却只能偷笑着忍住,将话憋在肚子里。
反正她现在「失忆了」,而且据闻是「历劫归来」,所以性子变了很正常,没人会找她求解释,当然能做自己就做自己,不然不累死才怪,再说了,这宅子里好像也没有人跟她亲,走到外头随便装一下小姐的样子,根本没人会发现她的「异常」。
以上,都是她在这生活,试验了大半年的结论。
「妳刚刚究竟说了什么?」秦欢无辜的对丫头眨了眨眼。
「奴婢就知道小姐没在听!」小舒嘟起小嘴儿,看起来比主子更无辜。「这么重要的事小姐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呢?老是在神游……」
秦欢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对这丫头的碎碎念早已经习以为常,「那妳现在究竟还想不想说?」
小舒难得一脸的严肃,整张脸皱起来像包子似的,「自然是要的,要是等会儿小姐还不出现在大厅里,老爷怕要打死奴婢了。」
嗄?她没听错吧?这个家里谁曾在乎过她会不会出现在任何重要场合里?
虽然她在这个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但却是很轻易就被无视的一位,就算天皇老子来了,应该也没她的事。
「妳是不是听错了?我为什么要出现在大厅里?」
「听说宫里的公公来了!老爷叫几位小姐穿戴好衣服饰品全到大厅里听旨去!小姐妳快点换身衣服吧!没时间了!」说著,小舒已经慌慌张张的到衣柜前替她张罗起衣服来。
秦欢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们家的老爷不是只是个原城小主簿吗?宫里的公公来传什么旨啊?」
「奴婢不知道啊。可那公公带来了好多东西,一大箱一大箱地不知有多少箱,听说都从大门排到巷口了。」小舒边说边翻柜子里的衣服,「总之,怎么看都该是喜事,大小姐二小姐那边都忙着穿新衣呢。」
秦欢的眼皮跳了跳。
不太妙……以前看电视,每当宫里的公公来传旨,又带来一大箱一大箱的东西时,不是论功行赏就是赐婚……
不会吧?她爹最近可没听说立了什么大功,可以让皇帝派宫里的公公亲自来赏的……好吧,就算真立了天大的功,也没必要让她们这些小女儿去大厅听旨吧?
所以,想来想去,这原因都不是前者……
那,就是后者囉?赐婚?
秦欢蓦地瞪大眼。
这也不可能啊!秦家只是小小主簿之家,哪可能让远在京城的皇帝给相中?还亲自下旨赐婚?
她皱了皱眉,越想越乱,竟是满满的不安,总觉得她来到这里的好日子似乎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哎,小姐要穿哪套好?」翻了半天,小舒都没挑到件好的,更别说是新衣了,把她都快愁死了。
还管穿哪一套好呢!她现在可没心情梳妆打扮!得赶紧去确认一下对方的来意才是最要紧的!
「又不是要选妃,整齐干净就行。」秦欢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裙,「我就穿身上这件吧,不必换了,走吧。」
说著,人已走出房门,小舒忙不迭小跑步跟了上去。
打从半年前小姐在进香礼佛的回程途中不幸遇见盗匪被砍成重伤,差点死去又醒过来之后,除了失忆,还变得活泼又爱笑,走路也快,跑步也快,常常一转眼就不见人影,把她都快急死。
「小姐,妳这样不行……」
「本小姐说行就行,根本没人管本小姐穿什么好吗?妳就别担心了!」
「哎,小姐妳等等我!」可能是腿短,她家小姐走一步她却要走两步,总是搞得她气喘吁吁地。
「不是很急吗?」秦欢没有停下脚步,「何况是我去听旨又不是妳去,妳慢慢来就行,悠着点,嗯?」
「有哪个人家的丫头比主子还慢的?」不成体统!小姐的话连她这个小丫头都听不下去了。
「就我秦三小姐的丫头啊,命好。」说著,秦欢已跨进了大厅,翠绿色的裙䙓从高高的门槛上掠过,她的脚步及姿态在瞬间优雅了起来。
低眉敛眼,姿态娴静,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小舒愣愣地站在外头,有点惊诧她家小姐那一转身就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的本事。
秦欢一踏进大厅便发现父亲母亲及两位姊姊都在,果真,是最后一个通知她的,否则以她们此刻梳妆打扮的程度,万不可能比她还快进大厅,她可是连衣服都没换就急急跑过来的啊!
「这位就是秦三小姐?」有个尖细的嗓音在大厅里响起。
「是的,公公。这位就是小女秦欢。」秦岷讨好似的道。
这宫里来的公公看起来有点年纪,细皮白肉,笑起来眉眼弯弯,闻言便打量起秦欢这姑娘来。
秦欢被人家点名,心还真有些慌,忍不住也偷偷抬起眼来,正巧和这位公公的眉眼给对上,忙不迭再次敛下眼。
公公一笑,「既然人都齐了,跪下听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江州原城秦主簿之三女秦欢,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朕的堂弟长乐郡王,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秦家三小姐秦欢待字闺中,与长乐郡王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秦家三小姐秦欢赐予长乐郡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及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谢声中,秦欢只觉一阵轰然巨响,震得她头皮发麻双耳欲聋,身体发软得只差没倒在地上。
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她是在作梦吧?一定是在作梦,铁定是在作梦……
真是疯了!这里可是江州耶!
那个天高皇帝远的皇上,怎么就听闻这小小原城秦主簿家的三小姐什么贤淑大方来着?再怎么著也该配给她的两位嫡女姊姊吧?
还有,那长乐郡王又是什么鬼?他究竟是哪里得罪那皇帝爷了?竟把她这么一个小小主簿的庶女赐给他堂堂一个郡王爷?
皇帝这哪叫恩赐?根本是打长乐郡王的脸吧?
这长乐郡王铁定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哥不喜的家伙……
若是,这点倒跟她同病相怜。
「秦三小姐,还不接旨?」传旨的公公忍不住轻声提醒她。
秦欢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举高了双手,「臣女秦欢……接旨。」
公公笑咪咪的把圣旨交到这小姑娘手上,又多看了她几眼,才转而拿出一个本子对秦岷道:「秦主簿,恭喜了,外头那些全都是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恩赐,说是要给秦三小姐添的妆,这本子里都记得详详细细地,您就慢慢看吧。」
「谢陛下恩赐,臣感激不尽。」秦岷接过那本子,随手从袖袋里掏出了一碇银子塞进公公手中,「公公此番辛劳了!」
公公不客气的直接收下了,「这都是分内的事,大人不必客气。」
说完,公公转身往外走。
秦岷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才弯身低眉,一脸诚惶诚恐地问道:「不知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幸而这位公公也不是个难相与的,或者是看在刚刚那一锭银子的分上,总之,他脚步往旁移了几步,倒是没加以推阻。
「大人是想问这个赐婚究竟是怎么来的吧?」公公开门见山道。毕竟是天上莫名其妙掉下来的恩典,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是,公公明鉴。」秦岷想破头也没能想明白,这道圣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长乐郡王已经住在江州很多年了,他是知道的,毕竟是堂堂郡王爷又是皇帝的堂弟,这江州郡内谁不知晓?
但,那长乐郡王怎么跟他家的女儿扯上关系?那王爷可是个……唉,总不可能对他家女儿「一见钟情」吧?
公公见秦岷那一头雾水的可怜模样,也是同情,「就透个音讯给您吧,是温贵妃向皇上求的恩典。」
「温贵妃?」秦岷这会儿眼睛瞪得更大了,这又是唱哪一出?「公公您是指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温贵妃?」
公公笑着点点头,「正是那位温贵妃。」
秦岷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这……公公,您就好人做到底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下怎么越听越迷糊了?」
公公斜睨了秦岷一眼,「大人可还记得半年多前,秦三小姐去了一趟原城近郊的凌云寺,回程路上遇见了一群盗匪?」
秦岷一愕,「自然记得,小女被人送回来时全身都是血,奄奄一息,请来的几个大夫都说活不了了……这……敢问公公,温贵妃这事儿难不成跟凌云寺的那群盗匪有关?」
公公长叹了一口气,「是啊,温贵妃的车驾当时就在秦三小姐的马车后头不远处,盗匪的出现瞬间惊了马,温贵妃的车马往前奔窜,车速又急又快又凶猛,就这样把温贵妃摔出了马车,是秦三小姐拉了温贵妃一把,温贵妃才没让马给踩了!
「后来盗匪追了上来,听说那把本来要砍在温贵妃身上的刀,让秦三小姐给挡了。虽说温贵妃后来还是受了伤惊了胎,但总算保住一命,在一个月前诞下了龙子,满月酒宴上,温贵妃便向陛下要了这份恩宠,赐下秦三小姐这门亲事……
「说起来这温贵妃是个懂得报恩的人,只是当时回宫后因受惊养胎病了一阵子,并花了一段时间寻人,这才得知秦三小姐正是那日救她的人,后来又为皇上诞下龙子,便拖延到今日,这不刚好替秦三小姐觅得了一门良缘吗?」
秦岷惊诧,竟是没想到他家秦三还有此际遇,却难说是福是祸呵,不禁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是这样啊……可对象为何是这长乐郡王?这事儿他同意吗?」
长乐郡王范逸今年已二十有四,是该议婚成亲了,可放眼望去,没有哪个高官显贵人家会想把女儿嫁给他,而一般小官小户的闺女却也高攀不了这样的皇亲国戚,再加上长乐郡王性格捉摸不定,阴沉难测,连他的嫡母怡太妃都对他忌惮几分,不敢随意在他的亲事上琢磨,便这样耽搁了下来。
听见秦岷的疑问,公公笑了出来,「我说大人啊,这不是陛下赐婚吗?」
秦岷皱了皱眉,「公公的意思是?」
「既是皇上的恩典,不管这郡王爷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喜欢或不喜欢,不都得谢主隆恩吗?」
这意思是,长乐郡王根本就没同意或是根本不知情囉?
「公公,这样不太好吧?」
「皇帝的赐婚,谁敢说不好?」
唉,这话虽说没错,可偏偏道理却是错的啊!
秦岷当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头既喜又惧,不由得一叹,「公公,小女这……根本高攀不起啊。」
五年前,长乐郡王范逸的父亲长乐亲王,屡被谏官上书说其功高震主,再加上当年范逸出了一场意外,不待皇上说什么,战事一休长乐王爷便自请离京来到江州,彻底远离朝堂。
皇帝也不知是因为怜悯还是愧疚,竟将宫中采买事务交付了大半给王爷,一夕之间,长乐王爷从一名武将变成了富可敌国的皇商。
可惜好景不常,三年前王爷因病去世,就在大家以为皇上可能会把宫中采买交给其他人时,皇上却让长乐王爷唯一的儿子范逸继承其爵位,亲封长乐郡王,原本的采买也继续交由他进行。
所以说,长乐郡王父子一家看似被「冷落」在江州,实则掌握宫中大半的采买权,不论是富豪商贾亦或是皇族中人,根本无人能出其右,其与皇室之间那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不是简单几句话就可以道得清、说得明的。
再怎么看,以前长乐郡王都算是受宠的,可如今,皇上竟把他区区一个主簿之女,还是个庶女,许配给长乐郡王,怎能不让人陷入一片云里雾里中……
这长乐郡王是何时不小心把皇帝给得罪了吗?
见秦岷这一脸战战兢兢、困惑不安的模样,一旁的公公也甚表同情。
不过,这事再怎么瞧,秦家都是占了个大便宜不是?
说到底,这秦主簿就是个没野心又没胆的,天大的喜事也被他往最坏处去想。
公公不由得轻咳了两声,「大人尽管谢恩就是,这也算是令千金的造化,死里逃生又因祸得福,虽说长乐郡王身有残疾,但令千金能嫁入郡王府当王妃,也算得上是百年修来的福气了……」
大厅里,三双眼睛都瞪着秦欢。
「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夫人一双眼散发著足以致命的寒光,咬牙切齿的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
秦欢愣愣地看着她,扁了扁嘴,「母亲,女儿不知。」
她更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好吗?这是不是就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老天爷就是看不得她好吧?一穿过来就是全身热烫,痛楚不堪,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好不容易伤好了些,可以看书写字种花了,才几天啊?现在就要把她嫁给一个不知是圆是扁是老是丑的古代男人?是有没有那么想要折磨她啊!
「妳不知?那谁知?」秦夫人气得都快冒出火来,「铁定是妳到外头去勾搭了人家郡王爷,不然哪来的亲事?妳上头两个姊姊,哪一个样貌都比妳好,要不是妳没脸的做了什么事,人家会去求皇上赐婚?」
秦欢一脸无辜的看着秦夫人,「母亲,女儿只不过是个庶女,那高高在上的郡王爷怎么可能去求皇上赐婚……母亲也太看得起女儿了。」
是啊,她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这根本不可能!
可要不是如此,那究竟是为何?
秦夫人瞪大着眼,也是一头雾水,「妳……还敢顶嘴?」
「女儿不敢。」
秦二小姐秦双走了过来,伸手摇了摇她母亲的手,「母亲,妳就别气了,女儿好像听说那长乐郡王是个瞎子不是?又称不上什么好的,母亲要庆幸被指婚的不是我们……」
当真是没见识的!秦夫人忍不住一叹,「妳懂什么?就算他是个瞎子又如何?长乐郡王府可掌握著江州人所有的生计,当年因为长乐王的到来,我们江州人才能过得比京城人还好还富裕,连京城里的人都一拨拨的想要来江州探访,除了欣赏江州的美景,还有江州的繁华……」
一想到这些,让秦夫人更加的气结与堵心。
秦大小姐秦梅温柔的一笑,劝慰道:「母亲,这是赐婚,是皇帝的旨意,我们秦家是大大的高攀了,不是吗?」
「那又如何?」
「这高攀的姻缘从来就没有好下场,妹妹嫁了也只是受苦而已,母亲又何必跟妹妹置气呢?倒是我们两个姊妹沾了妹妹长乐郡王府这门亲事的光,之后媒人可能都要把我们秦家的门槛给踩坏了呢,母亲说是吗?」
这话,终是说得秦夫人的眸光一闪,像金子般发亮了起来。
是啊,怎么不是呢?她现在气恼这既定的事实有何用?还不如借力使力替她两个女儿找到以前作梦都想不到的亲事呢!
何况,二女儿说的也没错,那长乐郡王可是个瞎子啊,有什么好的?
是,他是富可敌国,但看得到吃不到,一个眼瞎的能掌管什么实权?那些人脉,不管是官是商,还不是掌握在长乐王爷的遗孀怡太妃手中?更别提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了!
想着,秦夫人的心慢慢平静了,望着秦欢若有所思起来。
秦欢的眼睛眨了又眨,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这一双双的眼,从妒恨到现在的充满算计及期望……
有没有那么明显啊?她都还没嫁呢,这几个女人就开始要算计她夫家的财势地位了?
既然如此,现在的她是不是也应该借势拿个翘什么的?
可老实说,她还真没那个心情!
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应该是搜集一下有关长乐郡王的信息,而从刚刚她们的对话里,她只听到两个重点——
一,他是个瞎子。
二,他超级有钱。
是胖是瘦?是丑是帅?是高是矮?是老还是小鲜肉?这些一概不知。
她苦命着呢,秦欢正想着,就看见秦岷从外头走了进来。
全部人都因此而站起身迎向他,只有她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处。
「怎么样?问了吗?这究竟是……」秦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秦岷掠过她们迳自走向秦欢。
「欢儿。」
这声充满父爱的欢儿,叫得还真是让她非常陌生啊
「是,父亲。」秦欢淡淡地应着。
「礼部那边很快就会把成亲的日子给定下来,最近妳就准备当新娘子吧。」秦岷仔细的看了这个女儿一眼,又一眼,像是从来都没认真瞧过似的。
「是。」
秦岷见她乖巧,忍不住又叮嘱道:「虽说长乐郡王也是皇族,但毕竟是住在江州,只要妳安分些,想必不会出什么事,要记住,他是高高在上的郡王爷,他的母亲怡太妃也是身分尊贵着呢,妳嫁进去,要乖乖听话,可别闹出什么事来连累了我们秦家,知道吗?」
秦欢看着「父亲」这个男人,他的眼中布满了忧虑,半点欢喜也无,再瞧着他身后那几双巴巴望着这头的闪亮亮的眼睛,还真是明显的对比。
眼前这个怕她出事连累了他,后面那几位却是冀望着靠她得到更高的身分地位及名声,好为秦家谋前程,还真是让她有点啼笑皆非。
「怎么不说话?」
秦欢抬起了头,目光直视著秦岷,温温浅浅地开了口,「敢问父亲,皇帝为何会赐下这门亲事?」
这可是在场所有人都很想马上知道的问题啊!所以根本没有人会阻止她,秦夫人甚至还跟着帮腔——
「是啊,老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才道:「半年前欢儿在凌云寺遇害那回,适巧救下了皇帝的爱妃温贵妃,更保住了娘娘肚中的龙子,这门亲事便是娘娘在皇帝那儿求的恩典,以报答欢儿的救命之恩。」
哇咧……
秦欢眨了眨眼,嘴巴很努力的不张开,因为那会很像个傻子。
「竟有这种事?」秦夫人惊诧的张大了嘴,赶忙伸手摀住,「可都过去这么久,大半年了,怎么才……」
秦岷瞪了他家夫人一眼,「温贵妃娘娘何等尊贵,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回到宫中自然要好好调养身子,先把龙子平安诞下要紧,要是龙子有个三长两短,娘娘还敢替谁求恩典?」
秦夫人撇撇嘴,「老爷说得是。是妾身驽钝。」
秦岷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调,「妳以为这亲事是想求就求得了的?自然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要不是在满月宴上适巧那怡太妃向皇上提了郡王爷的亲事,郡王爷也真的已经到了需要娶亲的年纪,偏他眼瞎,名门千金根本不愿意嫁,这门亲事又岂会如此轻易求得成?」
「是是是,还真是得天时地利人和都给搭上才成。」秦夫人忙着赔笑脸搭话,「也算是我们欢儿的福分,这根本就像是天上掉了馅饼下来……」
「是福是祸还未定呢。」秦岷皱眉打断了她,「长乐郡王又不是个好相与的,欢儿能不能得他青眼,又是否能讨他欢心,还得看她的命,若是一个没弄好,我这小小主簿的小官都可能不保了。」
秦夫人这一听,怎不大惊失色,「老爷说这什么话呢?这可是皇帝赐婚,那长乐郡王就算再不喜又能怎么著?能退婚吗?还是休妻?就算是要退婚休妻……那也不干老爷的事啊,他弥补都来不及了,还能怪罪咱们吗?老爷是不是多虑了?」
「希望是我多虑了。」总之他一听见这门亲事,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到现在都还没停下来。
「定是老爷多虑了,这可是门天大的喜事啊,老爷有个郡王女婿,这整个江州老爷都可以横著走了,要是明儿欢儿将成为长乐郡王妃的消息传了出去,咱们家的门槛可真要被踏破了呢,老爷该高兴才是。」
「话虽如此……」秦岷话未落,大厅外头已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老爷,夫人,原城县令求见!」
「老爷,夫人,平城县令遣人送礼来了!」
「老爷,夫人,江州刺史也来了,说是要贺喜老爷和夫人!」
闻言,秦夫人喜上眉梢,转向自己的丈夫,「妾身刚刚说什么来着?这才几盏茶的功夫,整个江州都要炸锅了!」
相比秦夫人的笑逐颜开,秦岷可就谦逊低调多了,衣䙓一挥,人已跨出了大厅,没好气的瞪着传话的家丁,「县令来了,你用求见二字?你是嫌你家老爷的命太长吗?」
说完,秦岷大步的走到大门,亲自恭迎他家县令大人和江州刺史去了。
不管未来是福是祸,至少眼前到来的是喜事一桩,就算他再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出一丝半点出来,否则便是对长乐郡王大不敬了……
第二章初见未婚夫
古代的生活真的太无趣了,所以只要城内有一丁点风吹草动或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能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都成了稀奇事,何况是这种郡王爷将娶小主簿家的庶女的大事?自然是一夜之间便传遍整个江州。
那些个长吁短叹或是嫉恨眼红的,恐怕都好几夜难以入眠。
而平日连小猫都懒得来的秦家大门,突然有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来蹲点,连沿路叫卖的小贩也跑来巷子口做生意,秦家大门口这条巷子一夕之间成了人来人往的市集,还是县令大人派兵来守,才勉强图得一丝清净。
这日,秦欢和小舒女扮男装,从秦家侧门的狗洞偷偷钻了出去,走到大街上租了一辆马车前往平城。
「小姐,奴婢听爹说外头那些被县令赶走的人都是来看小姐的呢,每个人都很好奇小姐是长得如何的国色天香才让郡王爷求皇帝赐婚给他。」
闻言,秦欢轻哼了一声,「果真传言就没一样是真的,明明是皇帝老子看这堂弟不顺眼,才把我这个身分卑微的庶女赐婚给他,怎么就成了是他求皇帝把我赐给他了?」
「小姐,听说皇帝不老的……」
「皇帝老子是尊称,懂吗?」
小舒抓抓头,「是吗?」
「本小姐说是就是。」
「那好吧……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他们会到我家大门探头探脑的,难道我不会?」
小舒啊了一声,瞪圆了眼,「小姐不会是要到长乐郡王府门口去蹲守吧?那样子多难看,要是让人给知道了传到老爷耳里,老爷会打断小姐的腿的。」
秦欢好笑的伸手弹了小舒的额头一下,「妳傻啊,太阳这么大,我干什么自讨苦吃去人家门口蹲守?」
「那我们是要去哪探头探脑?」
「上等香客栈。」
「那是吃饭的地方吧?」
「这几天最热门的话题不就是我和长乐郡王的亲事吗?要听八卦,客栈饭馆自然是最好的地方。」
热门话题?八卦?小舒古怪的看着她家小姐,却没问。反正这半年来,她家小姐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些奇怪的话了。
两人一路来到平城最大的客栈,秦欢之所以舍近求远跑到平城而不是待在自家原城,一是因为平城应该没半个人识得她,干什么都方便些。二是因为平城乃长乐郡王府的所在地,这上等香又是此城最高贵的客栈,相信泰半的人都会谈论长乐郡王最近发生的事。
所以,她来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至少,她得先决定是要装死逃婚还是认命嫁了吧?
虽说她穿越来此目前为止只会当个钱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却不代表她不能搞出个名堂来养活自己。皇帝赐婚,这逃婚自然是不太可能为之的下下策,毕竟要逃却不连累任何人,也只有诈死一途,但,若逼不得已,那终究是一个选择。
她们就选在客栈一楼角落的位置,不会太显眼,却很方便听八卦,这不,才上了第一道菜,筷子都没动呢,那长乐郡王四个字便开始此起彼落了——
「听说长乐郡王除了是个瞎子,还是个瘸子。」
「是吗?难怪只能去求娶一个小主簿家的庶女……听说那庶女也是个丑的,见不得人,我住原城的亲戚们都说没见过秦三小姐,倒是秦大秦二小姐还可以勉强入眼。」
「真是可怜,当年他父亲长乐王爷可是个名震朝野的大将军呢,就是因为长乐郡王被弄瞎了眼,这才离开朝堂来到了江州。」
「这是为何?」
「避风头呗,都说当年长乐郡王的眼睛是被人给毒瞎的,有人说是皇帝给他叔父的警告,皇帝当年继位时还年轻,不得不忌惮这长乐王爷的声威……」
「那也不必毒瞎人家儿子啊。」
「嘘,小点声,都说是传言。」
同桌的友人伸手拍了那人的头一下,「是啊,祸从口出,就算我朝民风开放,皇家亲民爱民,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乱说的。」
邻桌的客人陡地冒出一句,「也不知谁真见过长乐郡王,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老还是……」
又一个邻桌的客人接口道:「都说是老王爷的儿子了,还是皇帝的堂弟呢,自然是年轻人,至于高矮胖瘦,这我还真不知道。」
「有人见过,听说很吓人。」
「真的假的?都是个瞎子了还长得很吓人?难怪只能请皇帝赐婚个又丑又没地位的庶女了,说起来这秦三姑娘也是个可怜的……」
「再怎么可怜也是修了千年才有嫁给人家郡王的福报啊!那郡王府可不是人人都进得去的!听说长乐郡王是我朝最富有的王爷来着!」
「他有钱却是个瞎子,老王爷去世后,整个长乐郡王府都靠怡太妃娘家姪子滕世安掌管着,要我说啊,这些年过去,不知多少好处都进了滕家的口袋……」
啪一声,又一掌打在说话之人的头上,「又胡说!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自个儿死了就算了,可别连累了我们几个。」
「是啊,去去去,走了,再待下去恐怕咱们脑袋都要掉了。」说著,这一桌数人全数起身,闹哄哄地结帐走人。
秦欢看着散去的数人,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一口。
「客倌,上菜囉!」
此时,小二又端上了一盘蒜苗鸡丁和炸小鱼干,那色香味之好呵,让秦欢想念起她在现代时常吃的道地中菜馆了。
秦欢一筷子夹进嘴里,那鸡肉还烫舌呢,却是让她一口接一口,筷子都停不下来。
「小姐妳慢点吃。」
秦欢瞪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我现在是公子,再叫错,罚妳没晚餐吃。」
「奴婢不是怕小姐……不,是公子噎著了吗?」小舒很无辜的低下头。
「妳现在不是奴婢,是奴才,唉,叫小舒就好了。快吃吧妳,美食当前,妳就不要管我了,好好享受一顿大餐,嗯?」说著,秦欢夹了几样菜到小舒碗里,就像她以前跟姊妹淘在一块的模样。
「妳还吃得下啊?小姐,人家都说妳丑了……」连她这丫头听了都要食不下咽,她家小姐倒没事似的。
「人家说我丑我就丑啊?我丑吗?」说著,秦欢还把脸凑到小舒面前左右各摆了一下,好让小丫头可以看清楚些。
「当然不!」小舒一向挺自家主子的,「小姐就算称不上仙女下凡,在整个江州也算得上是个小美人了。」
「那不就是了,妳管人家怎么说。」
「可是……」
「别可是了,这餐厅的菜还真是上等香呢,名副其实,本……小……公子钱都花了,妳就别暴殄天物了,吃吧。」秦欢说著,还真的专心吃了起来。
那模样……就像是饿了很多天都没吃饭,却一下吃到山珍海味般一脸满足。
客栈二楼靠边缘的位置,坐着两名头戴帷帽的男人,瞧不清真容,其中一名低头专心吃饭的男子,就算一句话也没说,就只是端坐在那里,却半点也掩盖不去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及一身逼人的气势。
坐在对面的另一名男子也是身形修长矫健,但相比之下,却是亲民多了,话多笑容也多,一双眼不时地探看着一楼角落那桌女扮男装的主仆二人。
「爷,你未来的夫人真的很能吃。」华月看了半晌,眉眼都是笑。
闻言,那位被称作爷的男人,帷帽下的一道浓眉隐隐一挑,「你探头探脑半天,就只得出这个结论?」
「当然不是,爷想听属下的结论?」华月一脸讨好的笑。
「不想。」
「爷……」
「你非得把本王拉到这里吃饭,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一个皇帝莫名其妙赐婚下来的原城主簿之女,还是庶女,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懒得记。
「爷,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你未来的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属下可是在秦家附近派人守株待兔了三天三夜这才好不容易逮到人的,爷该嘉奖属下才是。」
神色冷,嗓音更冷,「本王有叫你这么做吗?」
「是没有。」
「那本王该嘉奖你?」
「不必……」华月的声调委屈极了,又往一楼瞄去,「但属下今天终于亲眼见到这秦三小姐,算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这秦三不丑,长得还过得去,听见人家说她丑也面不改色的继续吃东西,听见有人说爷又瞎又瘸又吓人,依然是闻风不动,属下都怀疑她不是来此探消息,而是真来吃东西的,毕竟这上等香的东西当真是属上等……咦,她们要走了。」
「所以,本王也可以离开了?」
华月的目光终于移回对面他家郡王爷身上,「爷吃饱了?」
「嗯。」范逸起身。
华月也连忙跟着起身,不是站在范逸后头,而是站在前头,为的就是替他家爷「挡去」所有「障碍物」。
虽说他家爷在十九岁那年瞎了眼,但在此之前,他家爷可是跟着老王爷上山下海的骁勇战将,学术精、武功好,剑术骑术射箭样样都是无人能出其右,所以,就算爷瞎了眼,一般时候看起来也与常人无异,在府里时不必拿拐杖也能自在行走,但到外头人来人往之处自然就麻烦些,除非爷愿意拿拐杖出门。
可拐杖一出,爷的身分就容易曝光,毕竟这里是平城,平城最有名尊贵的瞎子就是长乐郡王,为省麻烦,不到必要时候,爷的拐杖是不动用的,最常用的就是他这个「人工拐杖」,有他在前方领路,他家爷只要跟着他的脚步走就成,正常来说,旁人不会发现任何异状。
「两位爷要走啦?吃得可好?」店小二见人从二楼下来,笑呵呵地上前招呼,忍不住多看了这两位戴帷帽的爷两眼。
华月拿了一碇银子递给小二,「不必找了。」
「是是是,谢谢两位爷,欢迎再来啊。」店小二笑到合不拢嘴,亲自送这两位看起来身分很尊贵的爷离开。
五月的江州已经很炽热,阳光大得让人睁不开眼。
上等香位在平城最精华的地段,门外有一座大湖,湖畔杨柳低垂,湖水清可见底,五颜六色的不知名大鱼小鱼在湖里游来游去,微风轻送,虽热却不至于闷。
秦欢只身杵在客栈门外,望着眼前的一情一景,终是再一次不得不信,自己是真的真的来到古代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这个朝代的新鲜空气,仰首闭眼感受那轻微的风吹拂过她颊畔,她很自得其乐,却没承想她这模样,姿态之美,举止之自在从容,让来往的客人都忍不住朝她瞧了过来。
长盛王朝民风开放,无男女大防,甚者,连男子与男子之间的那等事也不算新鲜事,尤其长得美的男子特别多,成了富贵人家的男宠者也是有的,只是大都还算低调,不至于明目张胆著来。
小舒去叫停在边角处的马车,秦欢一个人杵在客栈外头等。
上等香的客人众多,来来往往地,三教九流都有,但前题是必须有点钱,没钱的进不了门,毕竟是平城内属一属二的客栈,一道菜的价钱就足以让一般平民老百姓吃上十天半个月的饭。
「曼蛛儿?」有人在她身旁唤道。
秦欢本想不理,可那道嗓音太近,近到让她本能的睁开眼,在这张眼的瞬间看到的是一个双目如星,眉目如画,仿佛从古画中飘出来的美男子。
好吧,她承认她来到古代后甚少出门,又总是低眉敛眼的,所以还真没仔细看过几个男人,尤其是像眼前这位如此「精美」的男人,美得非常,呃,邪魅。
此刻,她的心跳动得很快很快,像是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一样,躁动不休……
这是为何?
这男人根本不是她的菜啊,就算这男人真的很美,但也不致于让她的心跳到都快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境地吧?
「你在唤谁?我吗?」秦欢摀住胸口,想安抚一下这颗妄动不休的心,却在这男人进一步逼近时,她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根本无法呼吸。
「妳不认识我?」男人皱起他漂亮的眉,已然伸手勾起她的脸,「妳明明是曼蛛儿……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就算妳女扮男装,就算妳已经长大了,变美了,我也不可能认不出妳来,就算妳化成灰,我都认得。」
啪一声,秦欢伸手打掉他的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叫曼蛛儿,也确定不认识你!」
「胡说,妳明明是曼蛛儿!」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
这回,他使了劲,秦欢根本甩不开他。
「跟我走!」
「我不要,放开我!」她死命的挣扎,可不管她怎么用力,她的手都无法挣开这男人的箝制,「来人啊!救命啊!」
男人没想到她会在客栈前大吼大叫喊救命,漂亮的眉一挑,正想一掌劈昏她,耳边却袭来一阵又疾又猛的掌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人连忙侧身一闪,放开了秦欢的手,而就在这一瞬间,男人只觉眼前一抹黑影晃过,方才那还在他掌心里的女人已经落在一个头戴帷帽的男人怀中——
「阁下是谁?竟敢袭击本公子!」唐渊着恼地瞪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却戴帽遮脸见不得人似的男人。
「你又是谁?竟敢当街强抢民女。」范逸的嗓音清冷无比,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但显然怀中的女子不太怕他,双手紧紧扣住他的手。
唐渊傲气的抬了抬下巴,「本公子何来当街强抢民女?这姑娘跟本公子是旧识。」
「是吗?」
「本公子骗你干么?随便抓一个人问问,都听过本公子的名声,本公子花容月貌,多少女人投怀送抱,需要强抢民女?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问的是她。」范逸低下头「瞧」著怀中的女人。
此时,秦欢也刚好一脸诧异地抬起头来望向他。
这个男人……
他的眼睛……看不见!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眼前这位就是她未来的夫君长乐郡王?不会的,应该不是的,可不管他是或是不是,她都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
她竟然懂得医术!或者说,她不是懂得医术,而是懂得怎么解毒?
当她的手一摸上这男人的脉搏,她就知道这男人是被毒瞎的,瞎了多久。
重点是,她还知道怎么治,根本不需要思索,而是很快速的本能反应……这根本是神医级别了吧?只是摸了一下脉搏,就好像可以看透他的奇筋八脉似的……
真是疯了!
她究竟是穿越到什么样的一个女人身上啊?
明明是一个主簿的小女儿,怎么可能又懂药草又懂医?而且都跟毒有关!
秦欢震惊不已又迷惑不已,神情怔忡地仰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思千回百转,她该救这个男人吗?她明明可以治他的眼睛……
可,他若是一般不相干的人也罢,毕竟不认得她就没事,可他若真是她要嫁的长乐郡王,那她的本事岂能让他知晓?毕竟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为何她从小长在主簿之家却懂医又懂毒吧?惹来一堆质疑不说,搞不好还会被当妖女办了!
何况,他的眼睛定是让许多大夫给瞧过的,人家大夫医不好,她这个平常人家的小姐却说医得好?谁会信她?
「说话,妳是哑巴吗?」范逸清冷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什么?」她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范逸微微皱眉。
看来,这女人刚刚一直都没在听他们两个男人的对话呵,那她在干什么?死命抓住他的手,贴在他怀中,此刻又傻傻地盯着他瞧……
发花痴吗?都见不着他的脸,这花痴也发得有些奇怪。
范逸冷冷地问:「他说你们是旧识,是还是不是?」
秦欢连忙摇头,「不,我根本不认识他!」
闻言,范逸把头微抬,朝向前方那人,「听见了吗?这位姑娘说不认识你。如果阁下再纠缠不清,那只好将阁下送官府了。」
唐渊哈哈大笑起来,「你要将我送官?」
「还是你想选择送命,也是可以的。」范逸冷冷一笑,「要试试吗?」
这男人,口气还真是狂妄无比。
强龙不压地头蛇,唐渊虽很想应战,但这里不是京城而是江州,能少一事则少一事,免得招来无谓的麻烦,何况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口气敢如此大而狂,再瞧那一身锦衣,定不是一般人家。
「今日本公子有要事在身—— 」
那就是不想试也不敢试了。
范逸薄唇淡抿,「不送。」
瞧这语气,像是在赶一条狗似的……
唐渊当真是一股气堵在喉间,瞇眼又瞪了他怀中的女人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秦欢看着那男人的背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突然又觉得心脏跳得好快,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紧紧攫住她的胸口……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原主真的认识那个男人?
见怀中女子迟迟不动,范逸不由得开口——
「妳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普天之下,她大概是第一个敢这样明目张胆抱住他,又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的女人。
「噢。」秦欢闻言放开了他的手,连忙从他的怀中退了开来,「那个……谢谢大侠的救命之恩。」
「不必了。」说著,范逸转身要走。
秦欢却一个上前再次拉住他,「大侠,小女子想还大侠的救命之恩,大侠是否可以……」
「不可以。」他听都没听她说就直接否绝。
「大侠……」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挂心。」
秦欢还想再说什么,一道身影很快地飞过来,正是一时离开替他家主子办点事方回来的华月,他看看他家爷,又看看他家爷身边的小姑娘,嘴巴开开阖阖半天,还眼皮直跳。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为何他家爷会和未婚妻站在一起?看样子刚刚他们还在「聊天」?不会吧?他家爷可不是会在大街上跟姑娘搭讪的人!
「这位……公子,有事吗?」人家女扮男装,他华月总不能直接叫人家小姐吧?
公子?范逸听了挑了挑眉。
这位明明是姑娘,方才听她喊救命的嗓音就是个姑娘,何况,刚刚她把他抱得那么实,是男是女他不会不清楚,华月却喊她公子?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姑娘穿的是男装……
女扮男装?这……该不会就是刚刚在客栈一楼吃饭的主仆俩?他那御赐的未婚妻秦三小姐?
秦欢见到华月,朝他微微福礼,「方才受恩人相救,在下只是想问恩人大名,好报答恩人救命之恩。」
没想到华月一见她如此,赶忙回了一个更大的礼,「我家主子姓范,救命之恩就不必了,这……应该的应该的。」
应该的?秦欢一愣,随即恍然。
果真是……姓范呵。
眼前这男人想必知道她是谁,因为知道她是他家主子的未来王妃,所以才受不得她的礼吧?才说他家郡王爷救她是应该的?
想着,秦欢又看了方才的「救命恩人」一眼,若这男人果真是她的未来夫君长乐郡王,那么,他那双眼,她就有时间慢慢治了,只不过……唉,看来郡王府这个龙潭的水很深啊,不似眼见那般平静……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地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小……公子!马车来了!快上车吧!」马车里探出一个人,正是秦欢的丫头小舒。
秦欢看了他们一眼,再次福礼,「那……在下告辞。公子大恩,秦三来日再报。」
华月赶进再次回礼。
小舒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却没多话,伸手扶她家主子上马车,马车驾地一声缓缓驶离。
目送两人离开的华月,也伸手扶他家爷上了另一辆停在一旁的马车,马车很快地往郡王府行去,两人则卸下了帽子。
「爷刚刚英雄救美了?属下真是遗憾没亲眼见到那精采的一幕。」
「若你在场,就不必本王出手了,所以就算你在,你也见不到那一幕。」
「嗯……那位……怎么样?爷?」华月探问著瞅着他家爷。
「什么怎么样?」
「爷,方才那位公子其实是位姑娘,就是陛下恩赐的秦家三小姐,爷的未来王妃……」
「嗯。」范逸连眉都没动一下,「她刚刚说了她叫秦三。」
华月点点头,「那……爷方才是怎么个英雄救美法?」
范逸这回眉倒是一挑,「要本王示范一次给你看吗?」
「像这样吗?」华月上前抱住了他家爷,一副小鸟依人情状。
范逸没推开他,只是冷冷地道:「找死吗?」
「当然不,属下可舍不得爷。」说著,华月已笑咪咪地端正坐好,「爷还没告诉属下,咱们未来的王妃究竟让爷满不满意?」
「滚下车。」
「爷恕罪。」
这厢马车里一冷一热的闹著,另一厢驶往秦府的马车里也是整路不消停——
「小姐,方才妳身边那两个高大的男人是谁啊?小姐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还跟他们告辞?」小舒忍不住,一上马车便问了。
「我也不知他们是谁。」秦欢没打算告诉小舒对方其实就是长乐郡王一事,避重就轻道:「但他们其中一个救了我一命。」
「救……小姐?什么一命?」小舒一听,紧张得话都快不会说了,「小姐刚刚发生何事了?有受伤吗?小姐都已经女扮男装了,还在人来人往的客栈前面遇上了登徒子吗?不会吧?这是什么世道啊?这里可是江州啊,最富裕最太平的江州平城啊!怎么可能……」
「我看那人也不像是什么登徒子。」秦欢打断了小舒,一串话下来吱吱喳喳地,让她听了头都疼了起来。
「嗄?小姐……那他是谁?」
「不知道。」秦欢没好气的睇了她一眼,「本小姐不是失去记忆了吗?就算以前真的认识他,现在的我也认不出来啊。」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谁知那个突然冒出来说认识她的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也是。」小舒懊恼地皱了皱眉,「当时奴婢如果在小姐身边就好了,如果是小姐以前认识的人,奴婢应该也识得的,小姐,那人长什么模样呢?」
「高高的,斯文又漂亮,白白净净的,那双眼睛魔魅魔魅的……」秦欢边回想边道,心窝上又传来淡淡的疼痛感,她伸手抚著胸口,不由得大大呼出一口气,想把胸口的那股窒闷感给驱离。
小舒听得眼睛都直了,脖子却歪到一边,「小姐说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当然是男的。」
「小姐怎么可能认识这样一个男人,若真像小姐形容的那样,应该一见就忘不掉吧?奴婢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秦欢点点头,「是吧?我也是觉得不可能……」
但,却莫名的会为那人心跳加快啊!
这真的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
若原主的灵魂不在了,心却还是会被如此剧烈影响着,那么,是否表示那男人对原主很重要呢?若真的很重要,那又是为什么?
甩甩头,秦欢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想起那个男人,总会让她觉得胸口闷闷的怪怪的,她现在要担心的应该是即将到来的婚事,还有她那位显然是被人毒瞎的未婚夫……
究竟,他的存在是妨碍了谁呢?
想到此,秦欢突然一把抓过小舒的手,指尖很自然地扣在她的脉上——
「小姐,妳干么呢?」小舒一脸莫名。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是摸的位置不对吗?为何她什么都感应不到?
秦欢皱了皱眉,把小舒的手再扣得紧一些,一样,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她只能感应到中毒之人?
「小姐?」
秦欢看了她一眼,同时松开了她的手,「没事,只是觉得妳的手好小,抓过来研究一下。」
「研究……是什么?」
「就是仔仔细细的瞧上一遍,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噢。」小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姐……」
「嗯?」
「小姐今天很失望吧?那客栈里传的都是一些对小姐和王爷不好的话,听起来就气死人,早知道小姐今日就不该来的。」
秦欢不在意的笑了笑,「既然说本小姐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那关于长乐郡王的那些话自然也不是真的,我又何必放在心上。」
何况,她都已经亲眼见到本尊了。
虽没见到那张脸,但这长乐郡王身材高大挺拔,武艺高强,声音好听,明明瞎了,路见不平还会拔刀相助,那英雄救美的帅气模样,就算他长得很一般也可以因此而掩盖过去,男人嘛,帅的本来就不是那张脸,而是身材、姿态和担当,这些,长乐郡王算是全部合格。
而她,会治好他的眼睛。
神不知鬼不觉地……治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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