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娃儿 发表于 2019-11-27 20:22

《蜜宠小青梅》作者:千寻

书  名:蜜宠小青梅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千寻
出版日期:2019年4月12日

【内容简介】
来自21世纪的沈青非常明白天才的道路注定是寂寞的,
向来是学霸的她即使到了大穆朝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就会输给谁,
她扮成男孩上书院,九岁考中秀才,十一岁考上举人,
傲视群雄的寂寞人生在遇到殷宸时被终结,
他不仅长相是她的菜,身为师兄的他对她也特别照顾呵护,
书院里妒恨她的学子不少,但敢招惹她的无一例外全被他狠狠修理了,
他不止在生活上呵护她,她心里的伤他也妥帖的治疗修复,
他鼓吹她自己择佳婿开创新人生,毛遂自荐的同时还不忘深情告白,
更以镇国公的身分向她求亲、做她的靠山,让那些人再也不敢找她麻烦,
两人婚后生活也是蜜里调油和和美美,她真的以为嫁给他是值得的,
谁知皇上一纸让他娶平妻的赐婚圣旨,生生断了他们甜蜜恩爱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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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娃儿 发表于 2019-11-27 20:22

  第一章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灵堂前,一身素白的女孩垂头跪着,约莫七、八岁模样,有点瘦,苍白的脸庞有着不合乎年龄的平静沉稳,小小的手掌烧着冥纸,漂亮的眼睛盛满哀伤。

  她其实……并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但她来了,并且留下。

  她是个不被疼爱的孩子,用一辈子的努力换来令人羡慕的身分,就在她以为人生从此顺遂的时候,她来了这里。

  她不甘心无数的努力、无数的挣扎化为乌有,她竭尽全力放声大哭。

  「瞧,女儿哭声多么响亮有劲儿啊,肯定是个聪明孩子。」

  是这个充满宠溺的声音止住她的啼哭,也是这个男人温柔的眼神让她决定留下来。

  她从来不知,拥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爹是什么感觉。

  然后软软的嘴唇吻上她的脸,她说:「慧极必伤,我不舍得女儿和我一样。」

  男人说:「不怕,将来给她找个和我一样、对妻子一心一意的男子,便无人能教她受伤。」

  那是她的爹娘,深爱彼此、也深爱女儿的爹娘。

  有这样的疼爱,她不哭了,她认赔,她相信可以在这个世界活得美好。

  她的爹沈节是五品同知,一个重礼守礼遵礼的温润男子,她的娘邵蕙娘是太医的独生女儿,他们因情合爱浓结为夫妻,他们约定一生一世,这样的父母亲,弥补了她心中的不平。

  然……情况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

  在母亲第一次流产之后,小产过后的女子,必须养好身体才能再孕,但祖母的催促让母亲心急,之后,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小产让母亲的身体越来越虚,直到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

  半年前,严厉的祖母与外甥女柳氏合谋,使出一招生米煮成熟饭计,造就事实,父亲不得不娶表妹为妾。

  柳氏是个两面三刀的伪白莲,父亲毁诺已教母亲心死,而伪白莲加诸在母亲身上的委屈,更令她生不如死。

  她病、她弱、她吐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不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青知道爹的为难,但不原谅他的软弱。

  他不该在世道底下妥协,不该为当孝儿失信于妻子,他的懦弱造就母亲的死亡。

  所以她恨他,恨一个疼她、爱她、宠她到极点的男人。

  娘吐血后,病得无法下床,柳氏到母亲病床前炫耀。「我怀上了,沈家有后,婆婆和相公的心愿终于可以圆满。」

  沈青看不得她的骄傲,冷眉笑道:「妳知不知道近亲通婚,容易生出畸形儿。」

  伪白莲愤怒,狠狠搧她一巴掌,清晰的五根指印留在沈青的脸上。

  她顶着指印,被强拉到祖母面前领罪,罪名是诅咒亲弟,她一句话都没说,笔直地跪在厅堂前,任凭裘嬷嬷的戒尺不断打在掌心,很痛,但她不哭喊,只是冷笑地看着高高在上的沈老夫人。

  爹下衙后知道消息,紧赶慢赶,把她从戒尺下救回时,她的手指已经肿得无法弯屈,沈青没哭,只是淡淡地对父亲说:「是你的错。」

  四个字,像一颗巨石狠狠撞上他胸口。

  她当然明白,那不是爹的错,而是规矩、是环境、是无数无奈造就这场错误,但她不原谅他,不原谅深爱自己的男人。

  父亲气急败坏,冲到祖母面前质问,「您要把青青打废吗?她只有八岁,她是我的女儿啊!」

  至今她仍然清晰记得,祖母说:「你以后会有更多的儿女。」

  闭上眼睛,这句话让在挨打时没哭的沈青眼角渗出泪水。

  之后,她涂上厚粉在母亲跟前尽孝,她说著笑话,一个接一个,想逗母亲开心,但母亲拉过她,苍白的五指抹去她脸上细粉,露出鲜明的红肿,她爱怜地看着她,问:「痛吗?」

  她说谎,用力摇头,「一点都不痛,还痒着呢。」

  娘哭了,泪水坠跌胸口,在那里烧出大洞。

  娘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一样。她说:「妳一岁能言,两岁识字,三岁读文,四岁作诗,妳不知道妳爹有多骄傲,我常想,如果妳是个男孩就好,妳那样聪明早慧,定能撑起沈家家业。」

  「我可以的。」即使她是个女子。

  「青青,娘错了,娘不该放任妳的固执,天不就我、我便就天,世上没有什么可以一成不变,妳为娘抱屈,可娘为妳更担心,妳才八岁啊,妳没有能力和祖母、和家族世道对抗,妳必须学着低头,懂吗?」

  她静静地听着娘的话,慧极必伤,若这是她的宿命,那么她就要有与伤害正面对决的勇气。

  「妳爹爱妳,只是世间赋予他太多责任,不容许他把全部心力用来爱妳。」

  沈青不想听这话,她说:「娘,给我唱首歌吧。」

  邵蕙娘轻叹,她知道女儿没把话听进去,只是她从来都勉强不了女儿。

  她唱歌,那是她为女儿唱的最后一曲,是留给女儿的最后一抹温柔。

  那个晚上,娘死去,沈青留在这个时代的理由之一,消失。

  父亲闻言赶来,他抱着沈青,不断告诉她,「别怕,妳有爹,妳还有爹。」

  还有爹吗?早就没有了吧!

  沈青僵硬著身子,寒声道:「放开我,你身上有狐狸的味道。」

  她是个坏女生,无力对抗强权,只能伤害最爱自己的人。

  爹一怔,松开手,她歪著头,冷眼看着他的疼痛,她不心疼,反而再朝他射去一箭,她说:「从此时、此刻起,我再没有爹。」

  丢下话,她残忍地欣赏泪流满面的爹。

  她告诉自己,在他点头让伪白莲进门那天,在他洞房花烛、娘却高烧不已那夜,在他让伪白莲受孕那刻起,他再不是她的爹。

  客人陆续进门祭奠,披麻带孝的沈青行礼如仪,小小身子收纳起大大的仇恨,僵硬的小脸有着早熟的怨恨。

  「下雪了。」从屋外走过的奴婢发出一声轻呼。

  下雪?那么梅花开了?想起爱雪、爱梅,热爱冬天的娘,想起和爹娘玩雪的日子……她疯了似的丢下手上的冥纸,跑进柴房,抓起一把斧头奔进花园。

  斧头很重,可她咬牙提起,她的力量很小,但她硬是抓着斧头,死命朝树干砍去。

  纷乱场面、纷乱的片段,不停在脑中上映—— 

  柳氏捧著热茶,对邵蕙娘道:「梅花结苞了呢,今年我会代替姊姊收取雪水,为相公烹煮一壶好茶,迎著清冽梅香,为相公抚琴,但……弹哪一首呢,要不,弹姊姊最拿手的凤求凰?」

  邵蕙娘没回答,唯有垂眸暗自神伤。

  沈青嘴硬,她一面倒茶一面说:「别忙,那是正室嫡妻做的事,身为产子器具,妳只要负责下蛋就行。」

  下一刻,杯子倾斜,热水往她身上泼去,惊天动地的惊叫声响起,之后她在佛堂前跪了三个时辰。

  沈青觉得不亏,只恨手臂无力,没能将热茶泼得更高,毁掉那张丑脸。

  深吸气,再鼓起力气,用力砍下一斧头。

  她不会让柳含湘取代母亲,那是她和爹娘最美好的记忆,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她死命抓住斧柄,目光带着凄厉,用力砍去!

  虎口裂开,渗出鲜血,点点鲜血滴在雪地上,映出几分惨烈。

  奴仆们纷纷围上来,劝道:「小姐,别啊,妳这是干什么呐?」

  「小姐,住手,那是夫人最爱的梅树呀!」

  所有人都极力阻止,唯有沈节静静看着女儿悲伤的背影,说:「让她去。」

  就这样,安静的院子、孤独的男人、悲伤的女儿,以及一声声敲在心头的斧头撞击声。

  她不会停止,她坚持把它砍倒……

  突地,一双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宽厚的胸膛护着她的后背,他说:「我帮妳。」

  铁器撞击木头的声音,一下一下在偌大的花园中响起。

  沈青捧著书,逐字逐句读著,安静沉稳,仿佛母亲的死对她没有影响似的。

  没有人知道她是个怪物,越是大悲大痛,她越是冷静,越是伤心,她越喜欢读书,好像书本是她的解药似的。

  是的,前世就是如此,学校是她的避风港,成绩是她的万灵丹,学习是她填补伤口、制造自信的最佳材料。

  伤口未愈,手心裹着棉布,疼痛干扰不了她,只有心痛可以。

  母亲下葬已经十天,她一直待在母亲屋里,她很清楚父亲经常在屋外徘徊,但她对他的哀伤视而不见,她是个坏女儿,她知道的。

  门被踹开,几个婆子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抓起沈青,几下功夫,将她綑成一只粽子,可她平静的脸上没有受惊的表情,只有了然的笑意。

  才十天呐,柳含湘未免太心急了,无妨,自己就等着她出手。

  一路推推搡搡,她被带到祖母跟前,祖母端著严肃面容冷眼看她。

  这张脸也曾对她露出慈蔼笑容,直到母亲生不出儿子,父亲第一次拒绝纳妾,从那之后,她就将自己和娘视为眼中钉。

  如今儿子顺她的意,她有新媳妇、有未出世的孙子,她该开心不是,何必再摆出这张脸,吓谁呐?

  沈青斜眼看着跪在旁边的小莲。

  小莲低着头不敢与小姐对视,她是沈青的贴身丫头。

  沈青失笑,这么快就被收买?人心,果真是最廉价、最没节操的东西。

  「说,为什么让人给柳姨娘下药?」沈老夫人一双炯亮眼睛盯着她看。

  她没辩解,只是淡淡地与祖母对峙。

  下药?这个理由找得不差,外公是太医,她确实从娘手中学了点医术。轻笑一声,她问:「祖母相信?」

  「不是妳做的,妳可以实说。」

  「实说有用吗?母凭子贵,她便是有再多肮脏心思,祖母也会视而不见,对不?哪有什么事比沈家子嗣更矜贵。」

  这是连辩解都不愿?沈老夫人头痛,脾气这样硬……邵氏把她教坏了,让她不懂得作为女子该有的柔和谦卑,不能放任她这样下去,得好好教教。「妳说的对,沈家子嗣确实比什么都矜贵。妳自己说,该怎么罚?」

  「杖毙?七尺白绫、二两砒礵还是送往家庙,随祖母作主。」沈青淡笑以对。

  沈老夫人皱起眉心,才八岁的孩子,怎会有一双看透世事的清冽目光?面对危机,她不惊不惧、稳如泰山的气度,即使自己在世间沉浮多年……也无法做到。

  她……若是个男孩就好了。

  「那就去家庙吧。」沈老夫人叹道,这一局是柳氏输了,她虽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将失去儿子的心。

  「不行。」沈节大步进来,他跪在女儿身边,对母亲道:「送去家庙,青青的名声就毁了,我不允许!」

  「你在乎她的名声,可你看看,她在乎吗?」沈老夫人气道。

  「她不在乎,我在乎,她是我的女儿,我和蕙娘的女儿!」

  沈老夫人咬牙,这是她最痛恨邵氏的地方,就算她再失败,儿子的心也不曾背弃过她。「好,那你说要怎么处理?柳氏肚子里那个,我要他平平安安生下,不许任何人折腾!」

  他看着女儿固执的脸庞,心疼道:「送去庄子吧,多派几个人过去伺候。」

  这是他能想到最周全的作法。

  沈青抓住他的罪恶感,道:「送我去外祖母家吧,娘不放心外祖母,我有义务代母尽孝。」

  沈老夫人轻哼一声,自家祖母不尽孝,倒想着给外祖母尽孝?

  沈节与女儿对视,她的眼神里带着祈求。

  自柳氏进门,她再不曾对自己做过任何要求,缓缓吐气,他道:「就这么办,算是我们父女为蕙娘尽一份心。」

  离开沈家这天,雪下得很大,沈节亲自到门口送女儿,心底眼里满是心疼。青青这样小,刚失去母亲,又要与父亲远离,这是谁造成的?

  「等柳姨娘的孩子出生,爹亲自去接妳回来。」他伸手想摸摸女儿的头。

  沈青头一偏,避开。「不必了。」

  不道再见、没有临行一瞥,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生活八年的沈家。

  离京的这天,她并不晓得京城出了大事,边关战报传来,镇国大将军打了大败仗,接连丢失两座城,如今大军被困在池州,待朝廷派兵援助。

  外公过世了,外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沈青的到来恰恰给了她些许安慰,整个人精神不少。

  外祖家在离京城约三日路程的晋县,沈节不时派人送东西过来,这让门前冷落车马稀的邵家增添几分生气。

  只是沈青看都不看一眼,让沈家管事脸上讪讪的,不知该怎么向老爷回话。

  对这事,外婆说也说过、唸也唸过,都没办法让沈青这头倔驴低头。

  沈青求外婆透过关系,在衙门里买了个新身分,她改扮男装,以邵青这个名字进书院唸书。

  晋县学风颇盛,这里有两个书院,她选择靠近外祖家、规模比较小的「青山书院」。

  书院虽小,也有近百名学生,依程度分成五个班级,入学需要考试、测定程度,不是任何人都能进来的,因此就算是程度最差的戊班,往往也是在别的书院唸过一年半载后才转学过来。

  沈青不介意高调,入学考试,她三两下写完教习给的考卷之后,抬头问:「能不能给我难一点的卷子?」

  这话说得真气人,和她一起考试的十岁男孩,写半天连三成都没写完。

  教习把卷子看过一遍,又给她另一份卷子,依旧没有太久,她又全数完成,就这样她接连完成五份卷子,最后被安排在甲班。

  甲班学生年纪约在十三到十八岁之间,八岁小童掺在里面,任谁都会侧目,自然她成了被排挤霸凌的对象。

  沈青不介意,依旧每天早起,高高兴兴上学,欢欢喜喜下课,脸上时刻带着淡淡笑意,那副骄傲的表情……不少同学都想狠狠揍她一顿。

  果然,上学第五天,有人动手了,她回到家时脸上带着伤。

  外婆看见,惊道:「是谁伤了我的小乖乖。」

  她心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连忙咚咚咚跑回房里翻箱倒柜,找出一瓶黑黝黝的药膏,再咚咚咚跑回沈青身边,往她脸上涂上厚厚的一片,丑得紧。

  沈青像个大人似的,没抗议外婆的过度反应,也没嫌弃药膏又臭又重,她拍拍外婆的背,安慰道:「没事,只是失败者的逆袭。」

  「别糊弄外婆,说清楚,怎么回事?」

  「前天考试,今天成绩出来。」

  「然后?」

  「我考第一,考第二名的同学说我作弊。」

  「妳反驳?」

  「没,我只是建议他试试,看要怎么作弊才能做到第一,而非第二。」

  书院分班,不以年龄、而是以程度划分,每月一考核,五次考核的平均成绩决定你要升级、降级或退学。

  书院很看重每月底的考核,考试时书袋得放在外面,连座椅桌位都得更换,在这种情况下,想靠作弊赢得考试只有一个方法—— 偷看别人考卷,问题是偷看的人考第一,让被偷看的人情何以堪?

  说到底,就是她家青青太聪明能耐。「他就打妳了?是哪家的毛孩子,外婆去找他理论。」

  「别,他已经心灵受损,再让外婆理论一番,他的人生会留下阴暗面。」做人还是厚道些,这年头可没有心理医生。

  「要不,外婆给妳请师父练练拳头?」

  「不必,我有了。」

  「妳有?」

  「嗯,我给他一只烧鸡,他便同意当我师父,往后我得提早一个时辰上学。」

  一只烧鸡认来一个师父,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呐?「那个师父叫……」

  「烧鸡师父。」沈青笑着回答。

  「啥?」这会不会……太随便?

  外婆被她给弄懵了,也不晓得沈青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但往后每天清晨,她还真的提早一个时辰进书院。

  她没让家里的马车接送,天色还灰濛濛的就小跑步出门。

  下午回家,晚饭前先把功课做完,饭后在院子里一面消食、一面默书,接着蹲马步、练拳习武,洗过澡后继续书练字,非要子时才肯就寝。

  你说,一个女娃儿这么刻苦自励是为啥?

  但外婆是宠女达人,以前让女儿顺着性子长,如今也让外孙女顺着性子长,外孙女消食默书,她就消食背药经,外孙女练武,她就练五禽戏养身,没办法熬夜不打紧,但她可以早起,给外孙女做食盒。

  总之外孙女回来,她越活越精神,日子过得越发舒心。

  拐进大街,天色很早,多数商家没开门,沈青小跑着到,「楚家烧鸡」店前,还没进门,模样娇俏的楚大姊先一步迎出来,塞给她一个油纸包,还热呼呼的、香气直冒,她递给大姊三两银子,道:「漂亮姊姊辛苦啦,这个月的。」

  「谢了。」楚大姊挥挥手,看着她后面背著书袋,前头揣著烧鸡,跑步上学去。一笑,楚大姊喃喃自语,「还真精神。」

  为这只烧鸡,她每天得提早开店,在铺子里候着小客人,累不累?多少有一点,但爷的吩咐,自然要照做,只是……爷怎么就对这小家伙上心啦?

  不过她乐得做这笔生意,因为小伙子笑容很可爱,嘴巴很甜,每天听他一句漂亮姊姊,能让人干起活来,一整天都特别有劲。

  未到书院门口,沈青气喘吁吁。

  唉,这一路都歇过三次啦,体力不行,这肯定是古代大家闺秀短命的主要原因,得再锻炼锻炼才行,等体力练好,再将过去的跆拳道、国术、柔道一一练回来,就算不能长命百岁,至少不会早夭。

  缓过气,她抱起烧鸡继续往前跑。

  时辰还早,里头别说教习、学生,连打扫的小厮都还没来。

  青山书院倚山而建,腹地很大,前面是教室,后面是教习住的院落,右边有一片宿舍,专供远道而来的学生住宿,再往后,除一片林子之外,还有个草庐,不大,但盖得极舒适。

  一脚踹开草庐大门,四十几岁的男人横躺在榻上,翘着脚,脚板一抖一抖的,姿态逍遥。

  「晚啦。」男人脚板一提,鞋子往她的脸砸去。

  沈青笑兮兮地头一偏,闪开。

  「昨儿个晚睡了。」更正确的说法是没睡好。

  她作梦了,梦见娘在梅树下对她微笑,娘拉着她的手、为她理顺头发,说:「我的青青辛苦啦。」

  她扑进娘怀里,娘身上有熟悉的梅香,熟悉的温暖,熟悉的催眠曲在她耳边轻轻哼唱。

  场景太美,美得她想一直待在梦境里。

  然而熟悉的场景在她抬头时被破坏殆尽。

  娘的脸模糊了,换上柳含湘带着恶意的笑,爹从远处过来,带着娘最喜欢的狐皮披风,轻轻披在柳氏身上,之后一个两个……一群孩子推开她,围绕着爹和柳氏,她不满、她愤怒狂叫、她又哭又跳,眼泪流成了河,她与爹分隔在河的两端……

  「晚睡?做啥去了?」

  「偷鸡去。」她把烧鸡放在桌上,痞笑道:「昨儿鸡哭得厉害,我劝了大半夜呢。」

  男人瞄她,她的眼睛微肿,哭得厉害的人是她吧?「哼,没半句实话。去蹲马步。」

  「蹲过啦。」昨儿个晚上被恶梦惊醒,睡不着,她便下床蹲马步,蹲得满头大汗、全身脱力,往床上一倒,再度入睡。

  「烧鸡陪你蹲的?」

  「它监视我蹲的。」

  「再去蹲。」

  沈青嘻嘻笑开,没讨价还价,转身蹲马步去。

  男人抓抓乱蓬蓬的头发,拿起烧鸡、扯下鸡腿,边嚼边道:「揣著苦胆,笑得没心没肺,有意思吗?」

  「听说又有新生来考试。」

  「现在又不是招生日。」

  「青山书院」每半年对外招生一回,这时候书院外的学生紧张,书院内的学生更紧张,因为扣除年纪超过十八或往县学报到的学生之外,不会有太多人离开,可书院就这么大,哪能无限制招生?

  因此每月的考试非常重要,往往新生进学日也是成绩不好的旧生退学时。

  「可以见得人家后台够硬。」

  「后台再硬又如何?若没实力,上回县老爷的儿子还不是碰一鼻子灰。」

  「可……他们是山长亲自考的啊。」有人苦着脸道。

  「什么?他们?不是一个?」

  「什么,是山长亲自考的?」

  疑问声同时发出,但透过这两句惊叹,围观的人都能理解,这次的新生,后台不是普通硬。

  沈青也在围观人群中,今晨被师父摔得一身土,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微湿,但刚洗净的小脸分外白皙,衬得那双眼珠子油亮油亮的。

  山长屋外挤著一群学生,她个子小,看不见里头的人,张望片刻无果后,她打消好奇心,反正如果能被留下来,以后自然能见到面。

  回教室拿书默背,她是个勤学的好孩子,前世时是,此生更是。

  渐渐地,同学们回到教室里,大家谈论的都是同一件事—— 有关新生的。

  但沈青已经专心到忘我,对这些讨论充耳不闻。

  不久后上课钟响,沈青收起书,拿出昨天的作业,等级长过来收。

  这时几个小厮抬进三组桌椅,原本教室后头还有一块地,下课空档没事还能在那里打打架、练练拳头,现在摆上桌椅,教室显得有些窄。

  这不是好事,沈青认为。

  她是两个月前加入的新成员,座位被安排在班级最后面,左右没邻居,后方空旷,如今三张桌椅往她左右、后面一摆,她突然觉得空气稀薄起来。

  不过多数同学挺喜欢这个安排,这代表虽然有新生加入,却没有旧生必须从班级里离开,这让垫底的同学松了口气。

  沈青不紧张,以成绩来说她是领头羊,退学的事轮不到她头上。再者,学费一次缴半年,这不是才两个月吗?再无良,这可是书院,不是黑店啊,怎么能把学费吞了?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教习先生领着三个人进来,都是十三、四岁的学生,身高差不多,但形象差很多。

  穿绫罗绸缎、摆明「我家很有钱」的那个,有一双桃花眼,五官完美,连笑都不必,但凡勾勾眼就会让女人尖叫,是个不折不扣的花美男。

  沈青心花朵朵开,这下可好,往后再不会有人嘲笑她男生女相,有个更美丽的家伙在前头,可以替她挡刀。

  第二个浓眉大眼,脸上带着几分英气,头戴纱帻、足登粉靴,十分精神,他像电影里会仗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角色,他笑眼瞇瞇,看起来无比热情。

  第三个……沈青不想评语,因他全身上下散发生人勿近气息,是脸皮上刺著「内有恶犬」、未开口就能让人明白—— 「三尺半径,请站在圆周外」那种人。

  他长得不差,五官英挺、身材修长,两道剑眉,眼睛炯亮深邃,照理说是会让人眼睛一亮的家伙,可惜表情刚硬,连同抿直的嘴角,用力昭告世界「本人心情不佳、少来惹我」。

  沈青该下意识低头回避的,她是个怕麻烦的家伙,少一事省一事,但……一双美目紧盯着他,然后怦怦、怦怦怦……心脏跳得乱七八糟。心跳竟可以是这番模样?像烧红的铁,锤子一敲,火星四溅,滚烫、美丽却又胆怯。

  其实她够冷静、够淡定,绝对能让脸庞表现出无恙,也绝对可以说服自己,这种心跳模式叫做瞬间迷恋。

  她很清楚,迷恋是肤浅的、假想性质的,和现实完全脱节,更何况只是「瞬间」,只要多看几秒,任由心跳适应他的容貌,她就可以脱离不受控的模式,可……该适应、该说服的事都做了,却无法脱离?

  怎么搞的?正常的八岁女童,不应该有泛滥的荷尔蒙呀。

  教习朗声介绍,花美男叫穆颖辛,亲切男叫陆学睿,而养了头凶犬、又教人无法从瞬间迷恋中脱身的那位叫殷宸。

  直到后来再后来,渐渐熟悉之后,她发现颖辛果然很影星,成天顶着漂亮脸皮到处招蜂引蝶;殷宸果然很阴沉,没人知道他想些什么,用三公尺的距离和他相处最安全也最舒服,两个都是人如其名。

  只有陆学睿……哪有半点「学丰智睿」的款儿?

  沈青相信,她是学霸,而陆学睿绝对是学痴,不是痴迷的痴,是白痴的痴。

  章先生介绍过后,他们自动往后面桌椅走去,陆学睿急忙抢占后方位置—— 最适合打瞌睡的安全区块。

  殷宸和穆颖辛分坐在她左右,两人坐下,目光不约而同地扫过她。

  穆颖辛皱起浓眉,不解地望向殷宸,而脸色比铁板更铁板的殷宸,嘴角却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咻地,纸团投向殷宸,他头不抬,手掌一个扶额动作接下纸团。

  你的计划?

  提笔,殷宸在旁边写下。

  是,但你可以不跟。

  咻地,纸团又丢回穆颖辛手上,他打开一看,深吸气,忍不住横眼一瞪,这臭家伙!

  第二章身分非凡的转学生

  吃过饭,沈青拿起书到外头消食加默书。

  才两堂课,陆学睿已经和大家打成一片,他指指沈青背影问:「班上怎么会有个孩子?」

  被问到的学子撇撇嘴道:「他是个怪物。」

  「怎么个怪物法?」

  他讲话很莫名其妙,他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老是笑得没心没肺,没人喜欢跟他打交道,就算暗地对他动手,他吃闷亏也不发一语……

  没多久功夫,沈青的形象就被清清楚楚摊在新同学眼前。

  连半个朋友都没有啊,穆颖辛又觉得她可怜了,他总是……觉得她可怜。

  「那小子连毛都没长呐,唸书能跟得上吗?」陆学睿乐呵呵问道。

  但陆学睿这话,同学们接不来,一张张脸憋得死紧,看得他满头雾水。

  「你们这是啥表情啊?难不成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屁孩,还能赢过你们?」

  从第一被挤到第二的薛齐指指后面。「墙上贴了考试成绩。」

  陆学睿也不起身,头转开,眼睛快速飞掠,咦?「你们班邵青很厉害哦,每次都拿第一。他是哪个?」

  薛齐指指在树下消食的沈青说:「没长毛的那个。」

  轰!陆学睿双目大瞠,不会吧……爹要是知道他连个八岁小童都比不上,家法会不会从长鞭换成刀剑?

  站在远处,殷宸静静看着沈青,他终于又朝她走近一步……

  她坐在大树下,仰头、把书盖在脸上,睡得很熟,殷宸不掩饰脚步声,直到站在她身旁她也没发现,是心宽还是太疲惫?

  想了想,他伸脚踢她,沈青拿开册子、揉揉眼睛,看着高大的殷宸。

  柳眉微蹙,沈青问:「做什么?」

  「上课了。」

  这么快?这身子太小,很需要睡眠的啊!她伸懒腰,笑咪咪说:「谢啦。」

  才要撑地起身,一只大掌进入视线,犹豫片刻,她又一笑,再次说声,「谢啦。」

  但,她没有借他的力站起来。

  防备心这么重?殷宸脸部线条又硬三分。

  「为什么在这里读书?」殷宸问。

  他问的是「在这里」,从京城到晋县,再到青山书院。

  但青青错解他的意思,以为他问的是—— 八岁孩童的教室不在这里。

  她扬眉,笑得可爱可亲、讨人喜欢到不行。「因为我是天才,我很厉害啊!」

  挺直背脊,大步走开,天晓得为了在他面前摆出骄傲样,她的脚得分得多开、拉出多大的脚步,才能让他吸几口自己身后的潇洒尘土。

  黑线横过他额际,他神色阴沉了……

  她跑着上学,也跑着回家。

  教习刚喊下课,她一溜烟跑得没影,害陆学睿想跟怪物聊两句也没机会。

  这次她只停下来喘两次就到家里了,马步没白蹲,师父那阵摔打也没白挨,在风雨中长大的树,果然不轻易夭折。

  「青青回来啦,快快,快看外婆给妳买了什么?」

  外婆守在门边,看见青青,立刻把她拉进屋里,桌上摆着几件新衣,粉的、红的、黄的……都是京城时兴的,外婆拿起来往她身上比划。

  她却笑咪咪地举起手。「外婆,帮我裁几件男装吧,手肘都磨破了。」

  沈青没明著反驳,但外婆心知肚明,她猜出是沈节送来的,还在同她爹发脾气呵,外婆无奈苦笑,这孩子太倔了。

  外婆转开话题,没逼迫她。「又破了?妳是穿衣服还是撑衣服啊。」

  「没法,男孩子就是这个样儿。」

  「还真当自己是男孩?」外婆瞅她。

  「我不是吗?」她笑着反问。

  外婆接不了话,唯有心疼,重男轻女呵,沈家把青青的心伤透了。

  揽过外婆肩膀,她笑道:「走,去书房,让我看看外婆今天练的大字。」

  「我、我……」

  「厚,外婆偷懒了,对吧?」

  「写了、写了,写一大张呢。」是一大张纸上头只写两个字。「我今儿个很忙的。」

  「忙什么?」

  「隔壁张大婶同我说话,客人上门总不能晾著吧。」

  沈青望着笑逐颜开的外婆,在心底轻声道:「亲爱外婆啊,您可得活的久一点啊,亲眼看我为邵家争光……」

  「漂亮姊姊,今儿个穿新衣啦,这衣服真衬妳的白皮肤。」接过烧鸡,沈青又小跑步起来。

  楚大姊看着她的背影,这孩子,怎就这么讨人喜欢?她新衣服才上身就发现了,家里那个呆子,就算从早看到晚怕也不会发现吧。

  楚大姊进屋,拿起食盒,剁了两只烧鸡,扬声道:「当家的,把这鸡给爷送去。」

  昨夜无人入梦,沈青一觉到天明,精神好、气色更好,外婆让下人用热水冲了鸡蛋汤,加上麻油、香菜,喝一口全身发暖。

  阳春三月,清晨还有些微凉,以往这时候,娘都要备着给她裁新衣。

  她总拿着剪刀,心满意足说道:「我们家青青又长个头了。」

  爹便接话,「长个头好,要不这么小的孩子,聪明成这副样儿,旁人要说咱们家出妖怪了。」

  娘常让她装傻,老说真正聪明的人,懂得木秀于林的道理。

  可是难啊,她总在不知不觉间露出本性,她本来就不是孩子呀。

  如今她终于学会装傻,成天乐呵呵地说著傻话,阻却许多想探究小神童的好奇心,但希望看她装傻的娘已经不在……

  抱着烧鸡跑过街道,直奔书院大门,书院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跑到草庐前,又准备好一脚踹开大门,但腿还没伸呢,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天下红雨了,师父竟然舍得下床?」沈青扬声道。

  话说完抬眼,才发现开门的不是师父。探头往里看,师父果然躺在大床上,只是师父看见她怀里的油纸包,突然着恼。

  「又是烧鸡,妳跟鸡有仇吗?」师父没好气问。

  「这不是师父的最爱?」沈青挠头不解,师父这生的是什么气,生理期来了吗?师父也是女扮男装?可女人长成这模样……太委屈……

  师父狠瞪殷宸两眼,就说呢,人还没走近就急吼吼跑去开门,那副急色样……有奸情吗?他咬牙切齿,肯定有!

  他生气啊,四十几岁的老男人,居然被小伙子摆了一道,青出于蓝也不是这种青法,小小年纪,一副花花肠子,谁摊上谁倒楣。

  师父审视一脸迷糊的青青,半晌,火气渐消,还好,丫头不是共犯。有人同自己一起被骗,感觉好过些。他闷声道:「腻啦,明儿个换新菜。」

  「喂,我才刚付完下个月的烧鸡钱呐。」沈青嘴上应着,却没为这话生气,细观师父,他的口水已经在嘴角蔓延,摆明很爱的呀,所以这话……肯定是在跟谁置气。

  谁呢?师父可是书院里「神圣的存在」,教习们三令五申,禁止学生们进入此地,既然如此,谁能让他发脾气?

  是……她抬头看着很阴沉的殷宸?

  眉梢微勾、嘴角轻扬,没错,是他!他设计师父,也设计沈青。

  他把楚大姊、青青、「楚家烧鸡」和缺乏控制力的师父串在一块儿,串出他要的发展,只是精明的师父一眼看穿,沈青却满头雾水。

  一瞬不瞬看着殷宸,她琢磨著,他在这里做什么?

  有背景的插班生,清晨出现在草庐里,那么她家师父……不会刚好也背景雄厚吧?这是否意谓……不经意间,她用几只烧鸡抱上一条大腿?

  沈青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殷宸,那副蠢样儿太伤师尊英名。伸手,师父往她脑袋敲一记。「怎么,看见男人就犯傻?叫师兄!」

  沈青回神道:「不公平,入门有先有后,就算他比我老很多,可我先来,他后到,论理,他该喊我一声师兄。」

  想当他的师兄?殷宸失笑,有胆色!

  「谁说妳先来?人家十年前就到了。」师父又朝她后脑巴一下。

  抚抚后脑,拿她的头当沙包啊?鼓起腮帮子,她道:「那就没办法可想啦,师兄就师兄呗。」

  「妳还要想办法?蹲马步去。」师父斥喝一声。

  「是,师父。」她乖乖到平日蹲马步的地方站定,脚刚屈下腿,想到什么似的,扬声问:「呃、那个……师父,可不可以请教您尊姓大名?」

  很阴沉的殷宸,瞬地阴沉不起来,噗哧大笑出声,不是已经拜师月余?

  只他这一笑,原本无比聪慧的沈青秒变傻。

  哇哇哇……怎么会……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他笑起来,「影星」必须靠边站,陆学睿的颜值排行榜要一路排到天涯海角,她强烈恍神。

  又发呆?有奸情……绝对有奸情!师父不满,长腿打横一扫扫向她的小短腿。

  正在恍神中的沈青,理所当然该跌个狗吃屎,没想到第六感抢先反应,她身子一弹、一个后空翻,稳稳站在地面上。

  这反应,殷宸吃惊,而师父……摸摸胡须、点头微哂,他果然没看错人。

  沈青满脸懊恼,怎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试出深浅了?

  摇头苦笑,她无奈问:「师父,律法规定,谋杀徒弟得判几年刑?」

  「放心,师要徒死、徒不敢不死,律法不管这种事。」

  「万恶的独裁社会啊。」她叹息,继续蹲马步……

  师父觑她,问:「说说,妳之前拜谁为师?」

  她再叹。「可不可以不说?徒弟天性低调。」

  「可以,那就马步蹲到死。」

  这是虐待无罪,屠杀有理的概念吗?她道:「既然师父执意……好吧,我认过五位师父。」

  「哪五位?」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东邪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自创兰花拂穴手,西毒是西域白驼山人士,善用毒、正在练九阴真经,南帝精通一阳指,北丐的打狗棒法举世无双,降龙十八掌连真龙都会怕,而当中武功最高强的是中神通王重阳。」她胡扯一通。

  师父:「……」

  沈青眉开眼笑问:「吓到了厚?就说我想低调的嘛。」

  师父深吸气问:「他们是不是都死透啦。」

  「吭?」沈青没听懂。

  「被妳活活气死的,要不,妳怎么会拜我为师?」

  哈哈哈……沈青捧腹大笑。「没错,他们都成仙成龙啦,谁让我有扶龙格呢,凡当过我师父的,死后都变成举世无双的大人物,师父,您得好好珍惜我,您未来的造化,全落在我身上了。」

  听两人一搭一唱,殷宸垂眉浅笑,这还是那个半年三个月都不说一句话的师父?

  通常下课后,她跑得比谁都快,赶着早点回家见外婆,但今天她另有打算。

  书院外头开了一家新饭馆,去过的人都说物廉价美味道啵儿棒,因此夫子才刚喊下课,她一溜烟跑得比谁都快。

  果然,飞得快的鸟儿有虫吃,铺子里十几张桌椅几乎都是空的。

  选一张靠墙的小桌子坐下来,连点几道菜,她下意识摸摸书袋里头的食单,对,她想赚点小钱。

  前世的她是政治系学霸,刚踏入社会就成为立委助理,找资料、写报告、提策略样样难不倒,她身强体健武功好,当助理还兼任保镳,专挡狗仔摄影机,另外她还有一手好厨艺,能煮菜做点心,为自己打理各路人脉与关系。

  待菜端上来时,其他桌子陆续有人入座,几乎全是书院里的学生。

  老板有远见,通常做学生生意的店家都开得不大,多数还是流动摊贩,就怕学生休假、喜新厌旧、口袋不充裕……不敢把生意做大。

  可青山书院不同呐,这里是晋县好人家小孩的第一志愿,话说得夸张点,此处可以被认证为未来菁英的集散地,不管是在书院唸书的优秀青年,或向往能进书院唸书的上进青年,来来往往,生意差不到哪儿去的。

  「看起来不错,进去坐坐吧。」陆学睿的大嗓门出现在铺子门口。

  刷地,众人目光全朝同一方向转去。

  八、九月微凉的天儿,穆颖辛还拿着扇子故作潇洒,有一下没一下地搧著,在沈青看来做作得很,偏他这一搧,还真搧出书院的扇子风潮,这段期间,日日都有卖扇子的摊贩在书院附近叫卖。

  哪天他兴之所至学起白素贞,会不会所有人走来走去都拿着把雨伞?

  师兄还是一贯的阴沉,那张脸像是债权人,活像书院上下全欠他银子了。

  三人才加入没多久,已然成为书院的风云人物,虽然没亮出身分,可那身气度,再加上与众不同的态度,再没眼色的人也晓得如果有机会就得努力往他们身上攀。

  因此殷宸前脚刚踏进饭馆,立刻有人起身,自动把位置让出来。

  看着同侪们的良好表现,很会做人的陆学睿拍拍对方肩膀,喊一声,「兄弟,谢啦!」

  被拍肩的那人竟然乐傻了……兄弟欸,他变成大人物的兄弟了!

  陆学睿长腿一跨,开始点菜,一道接一道,吃免费似的。

  沈青撇撇嘴,不关她的事,尽快吃完,找个机会和老板接头,希望这单生意能够顺利。

  目前她虽然不缺钱,但一个人想要独立自主,首先得让经济独立。

  感觉一个黑影站到自己桌边,她仰头,撞上殷宸似笑非笑的阴沉脸。「做啥?」

  他没回应,往她右手边位置坐下,拿起筷子,掠夺起她的菜。

  「我有说要请客吗?」她指指鼻子,用瞠大双倍的眼睛对他发出质疑。

  殷宸依然沉默,自顾自吃着,此行为不可取,没想穆颖辛有样学样,坐到她左手边,也拿起筷子自行取用。

  她指指陆学睿所在地,说:「你们的桌子比较大。」

  「是。」殷宸咬一口她最爱的糖醋鱼后,很奢侈地回应一个字。

  不理解殷宸和穆颖辛举动的,不光沈青,连陆学睿也一脸的不明白。「对啊,快过来,咱们的菜很快就上了。」

  陆学睿嗓门大,满屋子人全听见,独独殷宸和穆颖辛听而不闻,继续进攻沈青的菜。陆学睿看看两人,摸摸鼻子、顺着兄弟们的意思,往沈青对面坐下,也拿起筷子。

  所有人都盯上沈青,尤其把桌位让出来的「兄弟」,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在沈青二度抗议前,陆学睿点的新菜送上来,她泄愤似的举箸狂吃。

  啥?这叫一报还一报?不是啦,这叫礼尚往来,是做人的基本礼貌。

  然后他们吃饱,然后她没付帐,然后脸很冰的那位挥挥手,老板就恭恭敬敬把他们送出门。

  咬咬唇,她压低声音问:「师兄,这馆子是你家开的?」

  「是。」他又很奢侈地应她一个字。

  唉……赚钱大事铩羽而归,赚自家师兄银子,做这种事会良心不安,为抚平良知,只能对不起贪婪欲望。沈青垂眉垮肩,今天诸事不顺。

  「今天妳和薛齐吵嘴了?」殷宸问。

  「没事儿,不过是失败者的逆袭,不招人妒是庸材嘛。」经历得太多,她不当一回事。

  「妳被关在茅厕,是他做的。」

  「不是门卡住?不对啊,我多撞两下门就开啦。」

  「我打开的。」

  唉,小手段越来越多,神童不好当呐。「天才的道路注定寂寞。」

  「还天才咧?臭美!」陆学睿轻嗤。

  挥手道别,沈青没与陆学睿争辩,走出饭馆准备回家,可高大的黑影又走到她右手边。

  「做啥?」沈青斜眼问。

  「送妳回去。」殷宸简约回答。

  「我又不是孩子,迷不了路的。」

  她真不懂啊,什么时候得他青睐?因为师兄爱护师妹?因为令狐冲岳灵珊情结?还是因为师父有交代,师妹是他毕生最重要的责任?

  师父?沈青直觉摇头,不可能,比起她的安危,师父肯定更在乎烧鸡安危。

  「对啊,他又不是孩子,干么送?」陆学睿不满,挡在前头,不让殷宸走,没想殷宸竟一手将他拨开,继续同沈青并肩。

  噘嘴,陆学睿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但一个殷宸已经够过分,没想穆颖辛竟也快步跟上?

  「薛齐买通人,要在路上伏击妳。」殷宸寒声道。

  「就因为我考赢他?不会吧,考试有输有赢,请详阅入学说明,哪有人这么输不起?」

  「放心,从明天起,妳不会再看见他。」他不在乎薛齐的动机是妒忌或其他,他只想确保沈青平安顺遂。

  不会再看见薛齐?有这么严重吗?是她不清楚帝国主义的游戏规则,还是男人之间的游戏都很暴力?

  沈青缩缩脖子问:「所以,他的下场……」

  「很惨。」穆颖辛说完,再补一句。「凡阿宸经手,没有不惨的。」

  「别听穆七胡说,顶多一手一脚,养几个月就能下床。」殷宸替自己辩解,他哪有那么残暴,不过是给点小教训。

  一手一脚还不惨?那是青春少年家啊,年纪轻轻就让薛齐体验中风的痛苦,太惨了。

  沈青干笑几声。「其实我可以自己处理,你知道的,我师父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外加中神通。」

  「对啊,他可以自己来,你们干么插手?」陆学睿忿忿不平道。

  可惜没人把他的话听进去,仍然一左一右护着她。

  陆学睿的不满迅速膨胀,加快脚步追上前,不断唠叨碎唸。「你们干么对他这么好?同情弱小吗?书院里又不是没有更弱小的……」

  他的嗓门很大,他的碎唸功夫不同凡响,沈青不晓得殷宸和穆颖辛怎么能够忍受,但她无法。

  倏地停下脚步,害跟在后头的陆学睿差点儿撞上,她俐落转身、双手环胸,问道:「你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知道?」陆学睿微怔,刚刚他们有讨论到这种事?

  「喜欢就是明明知道是多此一举的事,也想要跟着你一起做。」

  「听不懂。」陆学睿瞪大眼睛,危机感上升,他肯定、肯定、肯定有阴谋。

  他说喜欢,天……会不会……他喜欢上自己了?阿宸、穆七一左一右跟着,不是保护,而是挟持,他们担心自己被他染指?他的想像力迅速扩张。

  「比方你可以自己吃饭,我却想要陪着你一起吃,比方你可以自己回家,我却想要陪你走这段路,纵然车马急、风雨阻,纵使冰雪封路、路途险阻,为能见你一面,再多的崎岖也都是坦途。懂吗?

  「这世上每个人都很忙,但对喜欢的那个人,永远有空,因为于我而言,除了你之外,其余皆是小事,倘若你也喜欢我,我便会与你真心相守,便愿意陪你细水长流。」

  终于,陆学睿膨胀的想像力被戳破,听懂了!

  猛然倒抽气,他指指殷宸再指指穆颖辛。「你是说,他们……喜欢上你?不可能!臭美、臭美,你太臭美啦!」

  噗!一个没忍住,穆颖辛喷笑。

  殷宸没这么大反应,但嘴角上扬,他喜欢她一本正经地说著废话。

  不过……

  对喜欢的那个人,永远有空,因为于我而言,除了你之外,其余皆是小事。

  如果这是「喜欢」的规则,那么……笑容扩展,心舒泰,殷宸的眉目间染上几分温暖。

  沈青笑弯眉毛,双手一摊,道:「不是臭美,不然你说说,他们干么非要陪我吃饭回家?」

  「可、可……你是男的呀。」

  「这就是让人最苦恼的地方啊,我是男人都这个样子了,要我是女的,他们肯定要排队匍伏在我的石榴裙下。」

  忍不住了,穆颖辛哈哈大笑,而殷宸摸摸她的头发,满眼宠溺,只有陆学睿还在那边满口的臭美臭美说不停。

  远方打斗声起,隔得远了,正在说笑的他们没听见,时间不长,好像才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不过殷宸没妄言,过完今天,她再没见过薛齐。

  这社会的不公不义,不仅仅表现在师徒关系上,也在身分背景上展露无遗。

  学期第三次小考开始,沈青和往常一样勤学精进。

  考试后,同学们讨论答案时,她竖起耳朵认真听过一轮后,有十成把握自己能再度夺冠。

  没想到成绩出炉,她竟然只拿第三!

  第一、第二被分别被穆颖辛和殷宸拿走,连那个考卷拿去喂狗,狗都不屑一顾的陆学睿,成绩竟也在中间?这是什么世界?

  对于这个结果,班上同学很满意,让背景雄厚的人踩在脚下,总比被一个小鬼压在头上来得光采。

  「穆颖辛考第一,得请客。」

  八面玲珑的穆颖辛被众人一拱,笑眼瞇瞇道:「行,后天放假到杜康楼,全班都去。」

  杜康楼?他不光背景雄厚,连荷包也雄厚得紧,那里一桌酒席至少得十两银子起跳。

  陆学睿对自己的成绩也无比满意,大声吆喝。「杜康楼吃完饭再去百燕楼,一人挑两个姑娘作陪,爷请客。」

  他这一嗓子喊得众人兴奋起来。

  这年纪进百燕楼能做啥的不过寥寥数人,多数人只能在姑娘身上摸两把、香几个,过过干瘾,满足一下虚荣心。

  「去去去,穆颖辛、陆学睿这么大气,大家都得赏光。」

  「邵青也去吗?」带着恶意口气,说话的是年纪仅次于沈青的阮苳斯。

  他今年十二岁,晨昏颠倒的卯足劲,好不容易拿到甲班的入门票。

  他得意洋洋骄傲不已,家人到处宣告他家儿子多能耐、多本事,没想乐不了几天,八岁的邵青也进了甲班,他的面子直接被丢进垃圾桶啦。

  这还不是教他最恨的,他最恨的是,初来乍到,在一群学长跟前,就算排名最末也理所当然,之前他自我安慰没关系,至少考试有邵青垫底,没想他居然拿第一,这是欺负谁呐?

  他的嫉恨水涨船高,好不容易有人考在邵青前头,真是大快人心啊,这会儿不修理他更待何时?

  阮苳斯开口,众人哄笑起来。

  他又道:「邵青去的话,是去找姑娘还是找奶娘啊?」

  「软东西,我找奶娘你找啥?亲娘吗?」

  娇娇嫩嫩的声音一出,哄堂大笑。

  阮苳斯、软东西……这年纪那话儿肯定是软的,笑话邵青?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啊!一屋子少年笑得前俯后仰。

  陈立走过来,揽住沈青肩膀,趁机重重往她后背一拍,拍得她气不顺,咳过几声。

  他和阮苳斯有拐弯儿的亲戚关系,平日里情谊好,怎看得惯好友被欺?

  殷宸目光微凛,抓起准备二度往沈青后背拍去的大手,陈立讶异,转头对上一双阴沉眼睛,只好呐呐收手。

  他的动作尽落入穆颖辛眼中,他对陈立摇摇手指。「欺负同学,可不行呐。」

  「我没有!」陈力反驳。

  穆颖辛没再争辩,心中却道:可怜,认个错得了,干么非要讨皮肉痛?

  两天后,陈立打人的手上了夹板。

  据说是天外飞来一根树枝,他用手去挡,结果骨头粉碎啦,小小树枝怎会造就大大伤害?他没想通,大夫也没想通,家里长辈认定他犯了鬼神,逼他斋戒沐浴、连续作法十天,才饶过他。

  没错,这是殷宸的作法,简单粗暴,却效果显著。

  不过当下陆学睿没发现陈立打人,只看见陈立的手靠近沈青后背,他笑道:「青子个头小,再让你拍出内伤,日后让他怎么找媳妇?」

  话出口,全班又是一阵和乐融融的笑声。

  趁著旁人没注意,殷宸一把将沈青拉到身旁,掌心贴在她后背,一股暖流传入。

  真舒服……这是传言中的内功?沈青扬扬眉头,她知道自己被维护了。

  她问:「这是身为师弟的福利?」

  他没回答,只是掐了掐她的脸,问:「妳确定是师弟?」

  沈青心头一悚,他……他在说什么?

  下学后,学生迫不及待冲出教室,好像里头有鬼似的。

  沈青一反常态没跑在第一个,反而慢吞吞地收拾书本笔墨,直到连走廊都听不见学子的喧譁声,才起身走到邻座,悄悄地搜起三位有力人士的抽屉。

  她翻翻找找,终于找出刚发回来的考卷。

  读完穆颖辛的,不算差,但默写部分输她一点,读完殷宸的,也不坏,但解释部分没有她精辟。

  由此可证,他们的背景不是总统级就是部长级。

  最后,她找出陆学睿的卷子。

  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一揉,把卷子前后翻两遍,她不相信,再往抽屉里寻找……没错,就它啊!

  这是什么?是空白试卷,呃,她错了,不完全空白,因为中间还画上一只乌龟。这种考卷竟能拿到中段成绩?

  果然,不管在哪个时空,特权都是最好用的东西。

  她想把这张卷子送到「软东西」手中,他该挞伐的对象是陆学睿,不是自己。

  「这么较真?」

  穆颖辛的声音让沈青吓一跳,手上卷子差点掉下去。

  抬眼,不光穆颖辛,殷宸和陆学睿也在,桃园三结义似的杵在教室门口。

  「不服输?」陆学睿朝她挑眉,笑得一脸春暖花开。

  她把三张卷子往桌上一压,取出自己的,在他们眼前晃两下。「我写的更好。」

  「臭美!」陆学睿呸一声。

  「没错,可惜命不好。」穆颖辛刺她一句。

  「无妨,努力可以改变一切。」她握紧小小拳头,表现出大大志气。

  「是吗?要不要打个赌,明年二月的县试。」旁的不敢说,运气这种东西,穆颖辛从来都是好到不行,要不哪能轻轻松松就坐到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案首吗?」

  「好啦,赌了,你输就宴请咱们去百燕楼大醉三日。」陆学睿怕没热闹看,忙起哄。

  沈青大翻白眼。「你拿什么赌?画一排乌龟家族吗?乌龟哥哥!」

  噗,穆颖辛放声大笑,这家伙嘴巴这么坏?

  背上书袋,沈青朝教室外走去。

  殷宸不苟同地看好友一眼。「跟个孩子较真?长进了!」说完,他也大步走出教室。

  望着两人背影,穆颖辛皱眉自语。「我就是喜欢看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啊。」

  青青脚步小,殷宸脚步大,没多久他便追上她。

  「骄傲。」随声音出现的,是压在她头顶的大掌心,她转身,抬头望他。「人在屋簷下,得学会低头。」殷宸又说。

  像他,低头再低头,终有一日蓄足力气、一飞冲天,好教那些人措手不及。

  「若屋簷高度不符合我的需求,那就拆掉重盖。」她说得无比霸气。

  「妳的血很廉价吗,非要撞得头破血流?」

  「我的血不廉价,但我的骄傲更昂贵。」

  倔!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但……算了,那屋簷要是她拆不了,他来帮一把。为啥待她这么好?因为……她曾是他生命中的一抹温暖。

  「后天一起杜康楼去吗?」殷宸问。

  「去,有好吃的为什么不去。」第一名被偷,总得捞点好处回来。

  「那百燕楼别去了,我带妳到千雪山走走。」

  沈青一愣,突然发现,他对她的好,好到……找不到理由解释?怀疑啊,真是师妹优惠条款?古时候的师兄、师妹都是这样一路发展的?

  可……还是不对啊,她明明是师弟。「不,我得去找找。」

  「找啥?」

  「奶娘啊!」她抬起下巴,抛出一句。

  殷宸失笑,这丫头还真是说不得。

  不久,穆颖辛和陆学睿快步跟上,沈青向他们投去白眼,想欺负她?甭想!

  她踮起脚尖在殷宸耳畔问:「我是你师弟,对不?」

  「有疑惑吗?」

  「不疑惑。」确定了他承认这门关系,沈青便热情地勾起他的手臂,朝穆颖辛、陆学睿抛去一个很示威的下巴。「说,是咱们关系特殊还是你们关系更好?」

  竟是……殷宸不想笑的,但用种方法破坏他们感情?她幼稚得很好笑……抿著唇,强压胸口,他打死不让笑容逸出。

  「快回答我啊。」大声说完,沈青小声在他耳边行使贿赂权。「烧鸡一只。」

  可殷宸是有品格、有道德的有为青年,怎能为一只烧鸡毁十几年交情?

  「都很好。」他回答得很官方。

  「不行,非得二选一。要不,我换个方法问,如果我和他们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

  「妳。」阿宸想也不想就答。

  「哈哈,听见了吼。」她得意洋洋地指指自己。「他会救我,我们的关系远比你们要好很多、很多很多……」

  她骄傲的炫耀还没结束呢,就听他解释—— 

  「阿睿和穆七都会泅水。」

  这句描补让穆颖辛和陆学睿爆出大笑,沈青却闷透了。

  沈青翻脸,手指戳上他的胸口,唉哟……夭寿硬,她瞪他,手狠甩两下。

  「算了,我们关系很普通,不要跟来,以后我往东、你朝西,我过阳关道、你走独木桥,道不同不相为谋!」头一甩,抬高骄傲的下巴,她转身就走。

  穆颖辛大笑。「她敢甩给你脸子欸,你真是把她给宠坏。」

  殷宸不介意把她宠坏,对两人摆摆手道:「别跟来,她正在气头上。」说完朝她跑去。

  「不会吧,他要去哄青子?」陆学睿不敢置信地看着殷宸,他家阿宸只有被哄,哪有哄人的分?

  穆颖辛耸耸肩,一手搭上他,说:「走吧,逛逛去!」

  「漂亮姊姊,妳昨儿个吃了什么?怎么皮肤嫩得像豆腐?」

  楚大姊一笑,乐得眉眼开花,这小子就是眼尖,不过哪是她吃什么,分明是她被人……吃了。「小青子,我照你的办法用茶叶焗了蛋,我放两颗在油纸袋里头,记得吃。」

  「谢谢漂亮姊姊。」收下油纸包,继续往前跑,一路飞奔,像前头有什么东西吸引她似的。

  看着她像小鹿般的背影,殷宸不自觉皱眉,她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

  楚大姊发现他,拿起扫帚到门外扫地,殷宸从她身边经过时,低声道:「让他们回京,好好护着长公主。」

  「是。」

  错身,殷宸在进书院之前,追上沈青。

  「师兄早啊。」

  他向她伸手。

  「做啥?」

  「烧鸡。」

  哦哦,她是有说过要请他吃烧鸡,但他的回答没让她满意啊,不过……谁让她天性大方,性格宽厚呢。打开油纸包,她把两枚焗蛋取出来。

  「烧鸡……蛋?」

  「蛋破壳了,会变什么?」

  「鸡。」

  「那就对囉。」

  「我没看见鸡。」

  「把它们吃进肚子里,慢慢孵。」她拍拍他的肩膀、无比认真说:「我相信师兄有足够能力,把它们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一定可以!」说完,她小跳步往草庐跑去。

  殷宸握著微温的鸡蛋,复习记忆中那一抹温暖,半晌、笑了。

  在他的人生中,「笑」是种稀有而陌生的经验,但是在她身边,这经验就会突然地迅速增加。

  她跑得欢快,好像很高兴似的,不过乐及生悲,她踩上一颗滚石,差点儿跌个狗吃屎。

  忍不住,他又笑了。

  沈青跑进师父草庐,把烧鸡往桌上一搁,摩拳擦掌,眉开眼笑道:「师父,我准备好了。」

  师父抓起烧鸡,纳闷问:「准备好什么?」

  「你说今天要教我轻功的。」

  所有武功当中,她对这个项目最为向往,前世练国术、跆拳道、柔道,再厉害,两条腿也只能短暂离开地面,若是轻功练成……楚留香舍她其谁?

  「这倒是,把箱子里两个沙袋拿出来。」他撕下一只鸡腿,往嘴巴塞,这「楚家烧鸡」就是百吃不腻。

  沈青拿出两个约十来斤重的沙袋,问:「拿出来了,做啥?」

  师父看一眼随后进来的殷宸,道:「给她绑上。」

  殷宸点头,拿起沙袋往她小腿处绑,只是两坨重物上身,怎么走路?

  「师父,你这是整我还是教我?」

  「妳不是要练轻功?」

  「是啊,可我没要练负重啊。」

  「妳长期绑着沙袋,慢慢习惯它的重量之后,一朝取下沙袋,自然会觉得身轻如燕。」

  啥?这样也算?沈青抗议。「我要练的不是低级轻功,是那种能够飞簷走壁、高来高去,能踏水千里的高级轻功。」

  「爬都没学会就想飞?务实点,先绑着,低级的练成再考虑高级的。」

  「那得绑多久啊?」她苦了脸。

  「先这样绑个半年,再慢慢增加到三十来斤,以妳的资质,五年、八年应该就够了。」

  这么久?从电脑科技时代来的人,没耐心等待。「师父,有没有那种三、五个月就可以速成的武功?」

  「有!」师父把另一只鸡腿,塞进嘴巴。

  「什么功夫?」

  「马屁功。」

  「……」她看见乌鸦群飞。

  「阿宸,把她拉出去蹲马步。」

  「绑这个还蹲马步?师父不是想谋财害命吧!」

  「谋财害命?首先,妳得拿得出财。」师父脸上笑容不褪,指挥殷宸把她往屋外带去,免得打扰他吃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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